“时日越久,越无初始的愤怒,只剩习惯的愚蠢和恐惧。”
多少事情多少人,便在沉默中灭亡。
平淡的陈述里,赫连归城慢慢敛起了眼底神色。时至如今,她终于开始认真打量对面这个年轻的女人。
沈缜在她的视线中继续道:“十年前乾国,翻柳堤案,是我为完成灵器让我做的第一件事。此事中,我试了试我的能力。
“八年前东海,扶公主上位,是为完成灵器让我做的第二件事。此事中,我几乎未借灵器之力,便是想着看看仅凭我自己能做到何种程度。
“一年前元国,灵器有了第三件要求的事,那一次,我故意失手,因为想着试探失败的后果会是什么。而失败后我五感渐失,在此之中为求生机,为解决诸国因‘沈映光谋臣身份’针对我的人,也为往后设计,有了梧桐郡火烧大案。
“我不否认,为逐私利,我牵连到了不少无辜之人。但想来这些在前辈面前,应不足以让您动手吧?”沈缜问。
她虽是问句,可语气却十分笃定。赫连归城静静看了这人一会儿,似笑非笑,“确实。没了灵器,吾信道友亦可做出一番事业。”
沈缜低眸,模样谦逊。
赫连归城抬首,望向远处那漫无边际的白雾,轻道:“无情大道,便是如此。”
世间话本子之中多将无情道解读为不许动情,而实际上真正的无情道,是看天地万物如一。花草人兽,都特别,也都不特别,修无情道者,便是多情亦无情。
在赫连归城看来,沈映光为利牵连无辜百姓,那是沈映光自身之能,她既然当时未能阻止,那么事后自然也不会多留心。
皆是定数。
同理,对她用情至深的弟子秦朝玉,爱而不得,亦是定数。
放置诱饵
得了赫连归城的肯定, 沈缜脑海中最深处那根紧绷的弦便慢慢松了下来。后知后觉地,她的背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捏了捏衣袖,沈缜忍住身上突如其来的寒意。
她问:“那么, 前辈所说的方法是什么呢?”
是否容得她活下去?
是否要即刻进行?
赫连归城的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沉晦,万物静谧,沈缜再不愿承认,也得直面她心底生出的那丝悔意。
可行到此处,已经没有留下任何退缩的余地——
前进,或者被迫前进。
丛绻怎么也没有想到, 在她准备启程之时,沈缜以湛卢宗弟子的身份跟上了她。
“你”丛绻秀眉蹙着,眸光中多了几分打量。
这人腰间坠着的五色羽确实是湛卢宗弟子的标志, 上有独一无二的阵纹, 一试便知,不可能伪冒仿制。但问题恰恰在于此,为什么沈缜会有这五色羽?
湛卢宗中有沈缜的人?沈缜或者说灵器的能力远超她的估计?
这几日, 两人中没一个提要不要互赠些传音法器以供日后联系, 丛绻本都收了那说不清楚什么感觉的心,可万万没想到,出发之日,竟收获“沈缜要与她同行”这样的惊天消息。
坦然被那目光注视着,沈缜拨了拨腰间的羽毛, 拱手欠身, “劳道友一路关照。”
丛绻:“”
她冷冷拂袖离开。
沈缜追了上去, 但她毕竟不良于行, 撑着拐杖赶到城外,哪里还有丛绻的身影?后面走另外一条道出城的魏清妙倒是等在树下, 见到沈缜,面具下的表情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沙哑的声音努力放柔了些:“前辈,丛道友三刻前已过去。”
言外之意——
仅走路都快了这么多,更别说出了城对方可以直接御剑踏阵,要是没被等,就别追了。
但沈缜笑笑,一副没听出来魏清妙话外意思的样子,温和道:“我们快走吧。”
魏清妙默了默,“徒步?”
沈缜:“徒步。”
虽不知为什么对方不用道法,但魏清妙不是有问题就一定要问的人。于是,城外的土路上,两人一拄拐一覆袍,顶着一二进城百姓隐晦的打量视线慢慢往远处行。
令魏清妙颇为讶然地,日暮时分,她们进入了一处林子,她一眼便瞧见午时毫不犹豫离开城外的赤缇色金乌华贵身影现下正静静立在一棵树旁。
再一瞧身侧的沈映光,对方唇边含笑,面上是“果不其然”。
“”
魏清妙总觉得她好像有点多余。
三人便生起了火堆,魏清妙去附近寻水,剩下两人的气氛寂静。良久沉默后,在火光映射下,沈缜轻声开口,将她被赫连归城拉入境域、灵器与修行的一番谈话、五色羽的由来尽数讲给了丛绻听。
她说得平铺直叙,丛绻心中却惊涛骇浪,想说些什么,但视线触及到拎着水袋回来的魏清妙,便终究无言。
魏清妙只觉得取水一趟回来,这周遭气氛就变得更加难捱。她猜到了方才她离开的时候这二人应该谈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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