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瘴灾祸第二次爆发后,人界战火不断,百姓民不聊生,苏弥比之纪沉关,更有救世护世的决心。龙君若还记得当年骨瘴火劫里,用全部修为炸掉了相思河堤的修士,那便是她。”
“原来是这样。”龙君熟悉云盖宗的名号,这个宗门曾在第二次骨瘴大灾时,作为人界修真门派之首出来化劫。
彼时骨瘴大火所过处寸草不生,九天银河水迟迟不下,便有人界的修士去炸毁了连接黄泉的相思河。
砚辞犹能想起炸堤时漫天满地的金光飞屑,即使从高空往下望,仍可叹其璀璨。
再记起后来,便是人界的天星大阵改转,终于连通上了九天银川天河,降下神灵甘霖,化解了火劫。
岁年的头发在枕上铺出漆黑的河,他疲倦非常,收尾道:“纪沉关在运作法阵时被暗算,他本就有伤在身,再之后……便是如今的玄微了。”
前面那般详细的讲述,却配上这样个潦草的收尾,饶是饱经战火的砚辞亦默然许久。
而他也发现,年崽崽始终在规避关于生死的词眼。
砚辞不仅仅听过云盖宗的事迹,更读到过大妖噬灵,吃掉了天地诞生的一抹骨瘴灵智的文书。
那文书上写云盖宗附近骨瘴翻涌,是从一只妖怪闯进去之后便有了异样,他们怕大妖被夺舍,等了许久,烟雾始终没有散,那大妖也没有出来。
龙君看向窗下的猫咪,轮廓笼在月华里,变得有些缥缈,乌云盖雪再蜷紧了些。
“砚辞君。”许是白天吸收晶石耗损太多体力,也消磨了精神,岁年说话的声音很低,他道:“我听说你在战场上杀伐果决,你见过很多我这样的情况吧,那你认为我现在的神志,究竟是骨瘴给我的,还是岁年本身?”
骨瘴的吞噬难以被察觉,在第二次的爆发中,祂已融并了太多生灵的智慧,祂的侵蚀也悄无声息,天下曾散布其眼目。
当其镇兽时,岁年曾大骂骨瘴灵识是个傻缺,自己绝对不可能信祂的花言巧语。
还要这玩意儿告诉他岁年是谁么,猫大爷从来不听这种莫名其妙的质疑。
可如今连岁年自己,都远没有当年坚定。
龙君未立即回答,他坐起身,墙角的机关木人在深夜里无半点响动,像是一位安静的聆听者。
月色皎洁,跃入内室,砚辞看见床榻上乌云盖雪将身体团成圆,也不再继续追求这个答案,而是用爪子蒙住脸,哽咽道:“不要那样看我。”
他轻声说:“不要用玄微那样的眼神看我。”
上九天之后,除了毫不知情的兰阁里的仙侍与花花草草,没有一个神仙不觉得他与骨瘴无关。
其实连他自己也解释不了,为何曾经骨瘴的镇灵那么多,只有他获得了骨瘴几乎全部的力量。
也许是因为骨瘴特别恨那些年的吞吃之仇,所以在镇压时,不惜用本源的力量入梦渗他,也要变着花样折腾,这反倒让自己能将其反控。
岁年曾将这个猜想写在文书上,交给九天,却如石沉大海。九天的仙者们更愿意相信亲自试出来的结果,也不想去听他本人的想法。
毕竟,与骨瘴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的是他,看似能压骨瘴一头的也是他,换成岁年自己,怕也不会轻信这种看起来很像开脱的话。
所以他是愿意接受九天的探查乃至盘问的,只是希望他们能大大方方一点,不要一边叫他仙君,一边又各种考验算计。
太多的仙者暗中敲打过他,连仙童阿霖也能嘴他两句,虽然最后岁年都报复回去,但对方的话已经讲了出来。
无外乎是讲他居心叵测,是九天本不会容他之流的言语,非常污染岁年的耳朵。
乌云盖雪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闲言碎语,以前在人界时各地猫猫们消息灵通,人族里一件事在几个地方说法都不一样。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岁年向来自信,这些烂话怎会伤他,听了都是浪费时间。
唯有玄微。唯有玄微。
纪沉关成了非常尊贵的仙者,做到他那个位子,岁年晓得他不能像云乡的毛头小子一样随心所欲。
但哪怕来问一问自己呢,来亲自问一问自己关于骨瘴的事情。
连靠近几分也不愿意,明明自己都跑到他面前去滚来滚去了,玄微却看都不看一眼。
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画面,除了这个玄微的仙君体质对猫毛过敏,岁年想不出其他理由。
亦或者说,他回避着其他任何理由。
纪沉关都觉得自己是个危险人物,那骨瘴在自己身体里不就是相当于流着毒血,可他已经能很好控制这些东西了,为什么纪沉关不愿意自己来了解。
还是因为……
披银殿的深夜里,岁年也开始胡思乱想。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个意识,本身就是骨瘴赋予的幻觉……
砚辞听他这样问,难得没有用哄孩子的语气与岁年说话。龙君不同于之前的痴傻模样,白霜月色里他沉声肃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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