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隐算是明白了。
这货要比南邵那位段位高出不少。
人家过来,不是来找茬的,也不是来切磋的,人家是来求词的。
高帽子给你戴了一顶又一顶,最后话锋一转。
你填的好了,是你有才,你填得不好了……
余隐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让小毛准备笔墨,让李三把客人的琴放好。
本是个看起来矮胖的中年男子,然而,待他坐到琴前,整个人突然就不太一样了,气质嗖嗖嗖地往上升。
余隐不由敛了敛神。
本望着自己的琴,就像看着老婆一样,温柔地轻轻低语了一会,这才对余隐道:“在下这首曲子,写了十年,求了十年的词,可却从未有一首词能配得上在下的曲子……”
余隐嘴角颤了颤。
这人太难侍侯了。
本抬头冲余隐淡淡一笑,“大人,这首曲子若是填好了,本便在你们皇帝的寿宴上为大家弹奏,以示咱们两国百年友谊。”
余隐眼皮一抽,这都上升到国家政治了,他若是填不好,就太丢脸了……
本还是蛮人性化的。
在开始之前, 对余隐道:“大人,我对这首曲子极其满意,希望您也能慎重, 咱们不急, 我先为大人弹奏两遍。”
余隐:“……”
搞得他好紧张。
余隐微微点头, 连呼吸不知不觉的放轻缓了许多。
这位本大人, 真是会搞紧张气氛。
本的琴与楚国的琴还是有些区别的人, 但是外观上,看起来像是古琴。
他抬手先试了几个音, 发现并未因为天气情况而影响琴的质量,这才看了余隐一眼,而后正式开始了……
本的曲子先是由低到高,如高山流水, 每次微顿,都有像击在山石上的水滴, 让人心头微微发颤,不过刹那间,那种感觉又轻轻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温柔之感。
余隐一连听了三遍, 这才长长吐了口气。
每首曲子, 都有自己的故事。
想来这首的故事怕是本多年来, 求之未得的女孩吧。
本见他依旧没任何动作,忍不住提醒道:“大人可否觉得我这是强人所难了?”
余隐稳了稳神道:“大人这首曲子, 确与我们楚国琴师所作的曲目有些许不同,看大人如此珍视, 又慎重, 老夫大胆猜测, 大人这首曲子,便是为一女子所作吧。”
本微微一怅,随后低头望着手中下的琴,手指轻轻抚动,又似轻音呢喃。
余隐吸了口气,果然被他猜中了。
“那女子对大人极其重要。”
按照余隐的理解,两人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在一起。
但是那女孩又是本这一生之中的高光时刻,像阳光,像泉水一样,照亮了他原本那啥的心灵……
总之,故事很美。
女孩在他的心中也特别特别重要。
所以,并不是所有的词配不上这首曲子,而是他觉得,所有的东西配不上那个女孩。
余隐说完,微微笑道:“大人,这样的曲子,怕是也改过不下数十次吧。”
本轻轻点头,苦笑道:“大人可愿听我讲一个故事?”
余隐点头。
本的故事得从他刚出生讲起。
做为家族唯一的男孩,而且是盼了许多年的男孩,他一出生就极受重视。
可偏偏,他的母亲身份不高,在他出生后,母子便被迫分开。
他是到了二十岁,成年以后才知道了真相。
本跟所有的孩子一样,一心想要找自己的母亲,他虽然找到了。
可母亲的生命也到了尽头。
留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本来故事就该结束了。
然而,母亲却在极其难艰的时候,收养了一个女孩。
女孩一直陪伴在母亲的身边,照顾她,安慰她,用自己的笑容令那个可怜的女子,有一丝一滴的温暖。
母亲走后,本便决定把女孩带回家。
然而,他又怕家人不同意,于是便把女孩安置在离家里不太远的一个小院里,没事的时候,他就会去看女孩,听她讲母亲以前的事情。
看母亲为他写过的东西,这样的时光一晃而过。
后来被家里人发现,女孩从此便在他的生命中消失。
一起消失的,还有母亲留给他的一本手账,他拼了命的寻找,可是半点蜘丝蚂迹都没有……
本还是后来听说,女孩死了。
连同母亲留下的东西,一并化为了灰烬。
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保护自己在乎的东西的能力。
于是开始发奋努力,有朝一日,在家族之中,再也没有人能掌控他的一切,可回头时,他才发现,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却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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