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另一高峰之际,结合了月池所述的西洋画特点后精心所绘。此画是一幅横卷,以河为界分为阴阳两部分。可出乎意料的是,本该为阳间的画卷上部分,却尽是鬼怪。这是唐伯虎用工笔技法,描分染罩,无比细致地描绘而出。其上的每个鬼怪都栩栩如生,仿佛要破图而出。身长数丈,四脚抓地是患鬼,一双青睛,亮得渗人。形如孩童,却流着血泪,单脚站立的是山魈,它嘴里衔着一根手指。而周身漆黑,面呈靛蓝的是罗刹鬼,它正大口吞噬血肉。还有白骨惨淡,手持人皮的骷髅鬼、成黑雾状四处的螭魅,跟随着老虎的怅鬼等等,形态各异,动作各异,不可胜数,只怕有上百种之多,让人惊叹不已。而这些鬼身上唯一的相同点是,他们扭曲的鬼脸上竟然不约而同地露出狰狞的笑意,并且他们冰冷的目光亦集中在河中一点,那是河中的一具女尸,是一位真真正正的绝代佳人。
锦绣暗藏玲珑心
可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相比,到底落了下成。
这恐怕是唐伯虎画得最艰难的一幅美人图,原因不在服饰多么华丽,神态多么优美,而在她……没有脸。对此,月池说得理直气壮:“若绘出了容貌,岂不是让人来按图索骥吗?再说了,若达不到预期,反而会让人失望,倒不如留下悬念。”
她指着画像道:“人的想象力有多大,她就有多美。”
可想象亦不是凭空而来,同样要建立在原有形象之上。李凤姐的身份与遭遇就决定了她不可能如杜十娘一般着锦衣绣袄投河自尽,而唐伯虎思来想去,这个原本形象的塑造就只能落到体态与头发上。
于是,最后呈现在朱厚照眼前的就是这样一个景象。女子的身体单弱而纤细,腰如束素,柔软婀娜,在碧波里隐隐绰绰,她的乌发在水中散开,飘逸如波纹,遮蔽她的脸颊。
她全身唯一清晰可见的肢体,就是她露出水面欺霜赛雪的半截小臂与一只手,粗粗一看,甚至会以为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
手指修长匀称,指甲透明莹润,而在指肚间拈着一朵花。明黄色的花朵,鲜艳明媚,成了这河中的唯一一点亮色。
朱厚照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萱草花,他在母亲张皇后的坤宁宫内时常见到,只因其为母亲的象征,又有忘忧宜男的吉意。孟郊就有诗曰:“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亲倚堂门,不见萱草花。”
为什么这女子手中会持此花呢,他心下的这一疑惑在看到画卷的下半部分时很快得到了答案。河流之底,按理说应当是阴间,可是这里却是一片和乐。无论男女老幼,皆是衣着整洁,他们簇拥着站成一个环形,瞧着中央的景象,面上露出动容的神色,有的人甚至泪流满面。
中央立着一个年长的妇人,鸦青的头发梳成坠马髻,其上半点饰物都无,身上也只着素色的衣衫。但她的神态极富动感,她踮起脚尖,张开双臂,如同护崽的母雀,那种浑身紧绷的紧张焦虑,让人感同身受,而她守护的对象,是那个正朝她坠落的女孩。
女孩的裙摆飞扬如风帆,她伸出的一只手,即刻就要触到母亲的面颊。母女俩都没有露面,但就凭这一只手,朱厚照就能断定,这个水底的女鬼与水面的浮尸是一个人。
这下,这幅画的寓意就一目了然了。阳世恶鬼云集,善人堕入阴曹,弱女无奈自尽,母女黄泉相聚。真是好画技、好构思、好讽喻。朱厚照连道了三个好字。
一旁的谷大用见此情景,高高提起的心才终于落了地,他暗松一口气,急忙又拿出戏本来,恭谨地呈给朱厚照:“爷,这画上所述的冤情,戏本里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请爷过目。”
朱厚照正要接过,就听殿外传来一阵喧哗,他皱眉喝道:“嚷什么,全部噤声,再敢喧哗者,拖出去杖责五十。”
殿外,正与马永成纠缠的刘瑾的表情就像吃了屎似得,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马永成的瞬间容光焕发,他那一张老脸上的每根皱纹都舒展开来,绽放着愉悦。他心道,一定是成了!
的确是成了,朱厚照在一目十行看完整个戏本后,就定定地看着谷大用,问道:“这些是怎么得来的?”
谷大用如竹筒倒豆子似得,将焦芳与马文升的恩怨情仇说得是一清二楚。然而,在说完之后,太子却不如他想象中那样勃然大怒,殿中弥漫的是一股难熬的寂静。谷大用一颗心又开始七上八下,他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悄悄抬头一看,太子的一双眼睛亮如星子,满是跃跃欲试。
这是怎么了,他一惊,这时,太子忽而大笑出声。谷大用更加疑惑忐忑了,他仗着朱厚照心情好,试探性问道:“爷是觉得这画与戏本太好了吗?”
朱厚照斜睨了他一眼道:“画虽好,戏虽佳,可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相比,到底落了下成。”
他眼见谷大用一头雾水的模样,嗤笑道:“罢了,你这蠢材怎么会明白。起来吧,你稍后就去乾清宫一趟,请父皇与孤一道看戏。”
什么!昨儿个犯了错,挨了一顿训斥,今日便又找新鲜玩意儿取乐,还生怕亲爹不知道,特特叫他来。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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