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的面色亦是一僵,腹诽道, 穿得人模狗样,谁知连这点钱都舍不得。不过他到底是有经验之人, 随即转来:“那不若您去那边做一篇文章,若是赢了,就让您进去,连香火钱都省了,如何?”
朱厚照顺着他指得方向望过去,竟有一众布衣学子在萧瑟秋风中苦思冥想。朱厚照眼前一亮,他抬脚就走过去, 月池无奈只得跟上。谁知他去了之后,亦不动笔, 而是在人群中来回打转。月池正想问他究竟是抽哪门风时,他却忽然拍了拍一个学子,问道:“兄台, 有没有兴趣聊两句。”
见那人抬头, 朱厚照就笑道:“在下杨慎, 家父左春坊左中允杨廷和。”
月池蹙眉,这样也行?
那人一惊,看他生得眉清目秀,衣衫华贵,举止间颇有一番风仪,当下便信了八分,忙道:“见过公子,在下唐胄,琼山府人士。”
月池一愣:“琼州府,那不就是……”海南!
月池细看他的形容,一身布衣,颇为瘦黑,约莫三十岁左右。唐胄一见月池也是一愣,赞道:“这位小兄弟端得好品貌。”
月池还礼道:“兄台谬赞了,不过,您既然是琼州府人士,缘何来此参加乡试呢?”
唐胄道:“实不相瞒,在下是来参见明年二月的会试的。”
月池与朱厚照面面相觑,朱厚照失笑:“现如今才八月,你这也来得太早了吧。不过,刚刚孤、姑且看了一圈,只有你写得还像那么回事。难怪,原来你是个举人。”
唐胄苦笑两声,并不作答,朱厚照却心念一动,就是他了,他对唐胄道:“我看唐兄才华横溢,有心与您结交,不知可否拨冗一叙。”
左中允的公子相邀,唐胄简直要跪下感谢吕上仙了,哪里还会不同意,当即就随他们一道去了一间茶楼雅间。月池此刻是真不知这位爷到底是要打什么主意了。她捅了捅朱厚照道:“您到底要做什么?”
朱厚照挑挑眉:“天下原来也有你猜不出的事。去了不就知道了。”
月池无奈,只得跟上。一落座,朱厚照就直奔主题:“适才见唐兄面露愁苦之色,可是有何难处。或许家父能助兄台一臂之力。”
唐胄想了想道:“实不相瞒,这已是在下第二次参见会试了。”
原来,唐胄的家是在琼州府,来一趟就要走半年,好不容易觉得准备得差不多,满怀雄心壮志来应试。谁知,他一到京城就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生生错过了一次宝贵的机会。盘缠用尽无奈之下,他只得打道回府,可由于舟车劳顿,他到家后也缠绵病榻好几个月。在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他终于养好了身子,家里的钱亦耗去了大半。他父亲思前想后,卖了好几块地,又四处借钱,终于凑够了盘缠,让他早早就出发,干脆在北京租一间小院住。
唐胄道:“家父是想着,即便在下身体再出不适,亦能在此好生调养,不至于再错过一次会试。”
朱厚照斜睨了月池一眼:“唐兄,这样看来,你的家境在琼州算是中上,有一个举人身份亦算是不错,何苦非要参加会试。在家享受田园之乐难道不好吗?”
月池此刻方知他是何意,闹了这么半天,就为打消她回家的念头,这还真是闲得发慌!
唐胄益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方道:“您毕竟是大家公子,不知我等蛮荒之地驻民的苦楚。”
朱厚照道:“苏东坡不也有诗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吗?”
唐胄摆摆手:“苏翁不过苦中作乐罢了。琼州天气酷热难耐,暴雨时时滂沱而下,这就不提了。最糟糕的是匪祸与官祸。就说圣上登基以来,弘治四年、六年、七年与十二年,均有番寇上岸烧杀抢夺,有时还发生过焚毁县城的惨剧,还有盗匪将人掳劫卖到扶桑的情况出现。”
朱厚照不虞道:“琼州兵备道和卫所呢,难不成是吃白饭的?”
唐胄道:“诸位老爷都很尽心,只是老爷手下的附属官吏,多盘剥百姓。”
朱厚照道:“你已是举人,难不成连你家都不能幸免?”
唐胄长叹一声:“三节四礼,缺一不可。如路过我家,我们还得杀猪宰羊,好生款待。举人又如何,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还不如一个手下有兵的小武官。”
朱厚照问道:“就不能与之据理力争吗?”
唐胄摇摇头:“在下上有老下有小,实不敢冒此风险。没有官职,到底落了下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朱厚照道:“即便有了官职,若只是个芝麻官,还不如大员的家奴得脸,一样得卑躬屈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愁苦,是到了哪里都避不开的。”
唐胄点点头:“公子说得是,所以说,世上的田园之乐,恐只有去五柳先生的诗文中寻了。若在现世妄图遗世独立,不过痴人说梦罢了。”
月池只觉面上狠狠挨了一记,待唐胄走后,她都没回过神来。朱厚照见状笑道:“怎么,现下不嚷着要回苏州了?对了,孤还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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