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她的里衣都被汗湿透了。她素来爱洁,若是往日早强撑着起来擦身,可今日实在懒得动,当下穿戴整齐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没曾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为一顿饭,居然又惹来滔天大祸。接连骑马七天,今日负重狂奔下山,一众锦衣卫也是累得够呛。这群素来在京城吃香喝辣的主儿,何曾受过这种累。朱厚照一走,他们也开始叫苦连天。石义文拍桌道:“行了,为主子办事,怎可如此。我知道兄弟们累了,今儿咱们就好好搓一顿,好好养精蓄锐,明日下午再赶路出发吧。”
他拿了一锭金子交给驿丞,那驿丞眼睛都发直了,石义文道:“给我们弄七八桌席面来,要最好的菜,这些够不够?”
驿丞连连道:“够够够,谢老爷,谢老爷。”
石义文将金子丢给他:“快啊,哥几个可等不得了。”
驿丞忙应了,飞也似得跑去后厨,连珠弹炮地叮嘱厨子。厨子听罢一脸茫然:“可是老爷,这灾荒年间,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家家户户连猪都宰了,哪来什么好菜……”
驿丞将金子深深藏进袖子里,非但只字不提,还呸了一口:“蠢货,没有猪,不是还有牛吗,去村里牵一头耕牛来,还有多摘些瓜果,就说老爷征用了。回来做一个全牛宴,不就打发了吗?”
厨子只得应了,这牛一牵,就牵出了大乱子。土里刨食的农民,牛就是他们的半条命。没有牛,光凭人力拉动耕犁极为艰辛。很多农民攒上半辈子的钱方能买来一头小牛犊,再让孩童日日去田野割草,才能将牛养大。因而,对牛的珍视非比寻常。特别是在这灾荒年间,虽然储粮不多,但只要有牛在,熬到了开春,就还有糊口的希望。可今天,就连全家最后一丁点期盼都要被夺走了。
婆子的嚎哭声响彻村落,她抱着厨子的腿道:“官爷,官爷求求您了,这牛不能牵啊,我们全家都指着它呢。你放过我们家吧!”
厨子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实在是过路的老爷们要吃,我说白了就是替老爷做饭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婆子道:“你可以去牵有钱人家的啊,村东的张员外,村西的王员外,哪家没几窖粮食,你为什么非得夺我们的命根子!”
“是啊,是啊。”周围的村民对着厨子指指点点,开始帮腔。厨子恼羞成怒,他在本地做事,哪里敢得罪大户,柿子可不得挑软得捏吗?他啐了一口道:“京里来得老爷肯吃你的牛,不知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这老虔婆,还敢在此饶舌,还不快滚开!”
说着,他一脚就将这婆婆踹开,一把拉住牛绳扬长而去。婆子蜷缩在地上,一面捂着肚子一面痛哭,仿佛要将胸腔里的苦闷都挤压出来。她的家人也都围在她身旁垂泪。其余村民都在一旁唏嘘不已,可没一个人敢上前与驿卒相争,他们是民,民怎么敢和官斗呢?本以为今日这桩事又只能自认倒霉,谁知,异变就在这时发生了。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下连正哭的婆子都唬得倒吸一口冷气,立马不敢作声。
很快一队轻骑就到了他们眼前,马上的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可一双双眼睛都亮得渗人,特别是打头的那个,就跟夜里狼似得,盯得他们浑身发毛。她开口问道:“大婶,你哭什么?”
侠女有心除腐蛀
原来驿站中就有京里来得狗官!
时春是卖艺人的女儿。她的父亲因为年轻时跟随过路的漕军学过几手功夫, 一杆铁枪使得像模像样。为着这个,他在村里颇受大姑娘小媳妇的喜爱。根据时春爷爷的说法:“一个小兔崽子,别人灌他几杯黄汤, 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居然连地也不种了,要去城里!”
时爷爷嘴里虽骂得响亮, 可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儿子,几乎是将自己所有私房都交给他,让他去闯荡。而时山也不负全家所托,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谋生技能——在大街上卖艺。时春还是一个小姑娘时就守在卖艺场前,看着哥哥和爹爹将铁抢耍得虎虎生风, 听着周围人山呼海啸的叫好声。
可在叫好过后,在她费劲端着一个大盘子, 挨个讨钱时,适才热闹的人群却陡然沉寂下来,他们中不少人开始后退,人群像退潮一般散开。到最后,只有零散二三十个铜板在盘子,和爹爹如密雨般的汗珠形成鲜明对比。
她生性泼辣,此时总免不了私下骂几句:“呸, 一群穷酸鬼,连赏都打不起, 还看啥卖艺。就这么点钱,能干啥?”
她爹却总是乐呵呵的:“小妮子不识好歹,就该让你去乡下种地, 那时你才知道苦咧。面朝黄土背朝天, 交了租之后两手空落落。在这儿, 咱们又不用交税,又不用交租,赚得钱都是自己的,你们起码还能尝尝肉腥不是。”
那时时春总是不以为然,她是听戏班里杨门女将的故事长大的。卖艺的算啥,终究是下九流,她要去当个女将军,花木兰!既能光宗耀祖,又能赚来大把的银子。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她非但不愿裹脚,还开始学耍枪。娘哭过、闹过、打她过,说大脚女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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