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失笑:“您又是主考,又是考生,谁高中还用说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朱厚照昂起头道:“朕生来就是九五至尊,你敢和朕赌,就要做好打算。”
他以为李越一定会心生忐忑,谁知她只是莞尔道:“那好,别忘了,九五至尊高高在上,也是靠底下人托着。若人家撂开手,你就掉下来了。立字据吧,记得,要加盖天子之宝。”
明代皇帝一共有十七枚玉玺,其中天子之宝是在祭祀山川鬼神时所用的玉玺。月池让他用这块,就是表明这份字据也要上达天听。
朱厚照傻了眼:“你、你真是不通礼仪,这种事,怎么好用这个?”
月池失笑:“刚刚有人不是还在说,龙阳之好是圣人所教吗,既如此,让圣人来做个见证,也在情理之中啊。若是不敢,干脆就此认输算了。”
朱厚照最受不得激,特别是这种事:“盖就盖!”
语罢,他就亲自写了一式两份协议,盖上了天子之宝。月池拿走了属于她的那一份,再次提醒道:“上面白字朱字写得一清二楚,不能用杀人伤人等下三滥的手段,您可不要忘了。”
朱厚照不满道:“朕记着呢,以朕的聪明才智,还需要动小心思吗,你太小看朕了!”
月池道:“那就好。那臣就告退了。”
朱厚照闷闷应了一声,暗道这必定是迟早的事。
而月池一到家就忍不住笑出声,她事先有布局,又有王圣人在手,早就立于不败之地。而朱厚照色欲熏心,一定会急于求成,届时自乱阵脚,迟早偷鸡不成蚀把米。
果然不出月池所料,第二日,他就要去西山狩猎,让大批人马随行。这狩猎是假,考较武艺才是真。可一票勋贵子弟和世袭武官荣养多年,早已是‘高第良将怯如鸡’,莫说锦衣卫,连朱厚照本人都不如,好不容易矮子里拔高个儿才挑出来了十来个看得过去的。
朱厚照又时常召这十几个人进宫,陪他谈天说地,这就是在考较兵法才能。可这么一考,就只有镇远侯府和成国公府两家的人还过得去。成国公已有军职,朱厚照当即就任了顾仕隆做了神机营左哨管操。
顾仕隆本就不错,又有父亲的余威在,做个左哨管操倒是无人置喙。可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升官,就让许多人心里有谱,皇上还是想抬举勋贵。
刘大夏对此愤愤不平:“只怕烂泥扶不上墙!”
戴珊倒是一派淡然:“时雍何必动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
然而,朱厚照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糊涂,可不能为了争一时之胜,就弄一群废物上来,还是得找有本事的人呐,否则即便扶上来,也熬不了几个回合。
渌水波澜彻骨寒
原来皇上不是断袖啊。
可若是骤然让有能力的贫寒之士上位, 朱厚照就要同时面对武将和文官两大既得利益集团的反对,纵使他运用天子的权威强迫他们从命,他们私底下只怕也会想办法, 这就是李越所说:“上有政策, 下有对策。”与其让行政权力还没出中央就被高层消解,不如徐徐图之。反正他和李越的赌约又没定时限不是。
文官集团多质疑朱厚照的人品行止, 却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的天资和才华,因为他的确是个天才,不仅表现在骑马打猎、吹拉弹唱、各国语言上,还在他于政治制度设计上极高的创造力。这样糟糕的局面,都被他想出了化解之道。他还是从委派张元祯和杨廷和任会试主考官一事得到的灵感。
既然高层勋贵不可不用, 底层人才也必须要吸纳,那索性就都用。只是以勋贵中年高德劭为帅, 再配上几个精明强干的副手。这样的好处有三,一则德高望重者的身份口碑在那里,能够压得住场子,二则这些人一大把年纪了,就是想兴风作浪也精力有限。三则他可以拿这个给勋贵集团画大饼,暗示这些世家大族只要安分守己跟着他干,等到老的驾鹤西去, 小的就能子承父业。但事实上,等到老的油尽灯枯, 能干的副手们早就站稳了脚跟,他对军队的把握也会更上一层楼,这时用谁罢谁, 还不是他说了算。
他自觉这个设想很不错, 不过如今关键是, 去哪里找精明强干的副手呢?他下意识就想找李越商量,可随即就想起来,他们如今是两军对垒,他可不能泄露天机。若是找旁人,他略一思忖,竟发现连一个可以商讨此等机密大事的人都没有。
宦官才干有限,并且不会从他的角度想办法,只会尽可能为自己牟利。而大多文官恨不得连内宫都是由他们来打理,即便是他素来看重的杨廷和,也是如此。李先生虽然不错,可他性子太柔和了,且既与成国公府牵扯,又和刘健那个祸头子走得近,也不好对他泄露。至于武官,本来就是他算计的对象,安可与虎谋皮。
他不由叹了口气,人人都自称是大明子民,却只有一人能真正看到大明天下,人人都口口声声说忠君爱国,却只有一人能真正能做到乐善好义。他突然明了自己对李越既亲且怕的原因。濂溪先生有文曰:“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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