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起来多少次,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到底怎么了!”
月池一愣:“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是不是吵着你了。要不我们明天分房睡吧。”
时春哼了一声道:“分房有什么用,你天天不睡觉,我也睡不着啊。难道是这盐还有什么问题,你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月池苦笑一声:“这哪里是我能安排的。行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还是去睡吧。”
时春心知她又想敷衍过去,她一把拽住她道:“今晚你不说清楚就别想走。我即便帮不上什么忙,至少能听你吐吐苦水。还是说,你仍觉得我不可信,把我当作外人,所以才把我当傻子哄。”
月池忙道:“绝无此意。”
时春将她按回座位:“那就说吧!”
月池无奈地看着她,她坐得很直,眼珠黝黑闪亮,在月光之下就像两颗黑玛瑙,专注的视线牢牢地锁住她。月池不自觉道:“我只是……有点怕。”
临危利害两相关
这不是去找死吗?
这话如不是月池亲口说出来, 时春是决计不会相信的,多智坚毅如李越,这世上岂有能难倒她之物?时春不同于贞筠, 贞筠是陪伴月池从东宫伴读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直到近年,贞筠偶尔还是会做噩梦, 梦里的月池穿着单衫,在寒夜中执笔抄书,红肿得发亮的手指上鲜血滴落,染红了纸笺。时春见到的李越,是帝都的大人物,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想不明白,李越连京城里的大权贵都不怕, 如何会外面的下官呢?
月池闻言眉目稍稍舒展,眼底却是仍是化不开的愁绪。她轻笑道:“在京城时,我未有一次亲自出面,都是在背后运作,即便事败,也算不到我头上。在这里,我却是自己冲到了前面, 一招不慎,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我当然畏惧了。”
时春扑哧一声笑出来:“我道是什么呢,你忘了,一路上咱们都是隐姓埋名, 到了保辉, 也是鲁宽他们打头阵。只要咱们藏得好, 回去悄悄告诉皇上,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月池一怔,她垂眸不语。时春的笑意戛然而止,她拉着月池的手道:“是还有旁的吗?”
月池半晌方道:“以前的事,我自信一定能与皇上保持一致,可,这次却不一定了……”
她起身,朔风吹得窗纸哗哗作响。她透过窗户的缝隙望出去,天地仿佛化作了黑白的默片,漆黑的夜幕里,灰色的雪花无声地落下。月池终于明白自己的畏惧从何而来。不论如何不甘心,她的确是依附于皇权而活的,换而言之,她离不开朱厚照的支持。盐政败坏,最关键的原因就是皇族大肆索取盐引。朱厚照对母系亲眷毫不手软,可对父系的近亲,他心中只怕还是会看在孝宗皇帝的份上看顾一二,即便只为天家的颜面,也不会轻易发作,所以,指望朱厚照为了一些卑下的灶户去问罪亲王,不啻于痴人说梦。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以后不再赏赐盐引了,但是要他主动去撕下皇族和勋贵的面皮,推行盐务改革,只怕如今的火候还远远不够。
月池心知肚明,她目前的所作所为,是以区区四品官的身份去触及整个皇室和勋贵集团的蛋糕,一旦事泄,冷酷如朱厚照,绝对不会费劲保住她,她就会成为弃子,轻则自己身死,重则还会带累全家。现在最明智、最简便的做法,就是老老实实地打道回府,她活到如今,都没见过几个灶户和军户,何必为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冒这样大的风险?
可当她每每想要开口时,她又开始动摇。适才所想不过是最坏的结果,只要大家足够小心,保守秘密也不是太大的难事。人生在世,想成大业,岂能不冒风险。她总不能畏畏缩缩一辈子。这两种想法如拔河一般,在她心里左拉右拽。她自然难以安眠,并且越接近卫辉,她的心绪翻腾得越厉害,便益发日夜难安,终于连时春都发觉不对劲了。
可时春在得知缘由后,却道:“我不懂你们那些大道理。但是我们习武之人,每次比试,都是冲着赢去的。你不去真刀真枪地做过一场,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输呢?再说了,不去实战,就无法增强功力,难道因着怕输,就自绝上进之路不成。你难道想,遇到危险就一直躲吗?”
月池摇头道:“当然不是了。”
时春道:“那就去试试,不用在意我们,大不了就是全家一起死呗,我们即便到了阴间,也可以做一家人呐。”
月池不由莞尔,她笑道:“呸,活还没活明白呢,怎么说起死来。还没到那一步呢。”
时春站起来,拉着她回房:“那就快去睡吧。睡饱了才好办事!”
月池再一次钻进了松软的被窝里,时春还给她的脚底塞了一个汤婆子,她在温暖中沉沉地睡去了。
月池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鲁宽在上次谈话后,虽嘴上说无能为力,私底下却背着月池,即刻给朱厚照发了八百里加急的密函。朱厚照收到密函时,正在为王阳明的奏疏思索。
按照一贯以来的明代军队三方制衡的结构,军队由武官担任的总兵作为统领,宦官担任的监军作为督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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