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下下不敢小瞧,可另一方面也让他们不敢说实话。他们料想,原本巡按御史就有弹劾之权,她这么一个近臣来此,若是哪里看不顺眼,一本参上去,还不是一参一个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瞒得密不透风安全些。
是以,这些官吏是无微不至地讨好张彩和她,可一谈及公事,就是兜圈子、打马虎眼、拿一些小事搪塞,比如府学中的训导不足、学子惫懒等等。张彩去时为了取信于人,已然放出话去,此刻也不好自打耳光,只好一一去处置。他陷入了繁琐事务中,每日虽也累得不行,可仔细一琢磨,竟也没办成几桩要务。
月池心知,这从上往下的路早已被堵塞,为今之计,只得从下往上。然而,她的身份,却使得从下往上的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百姓和官员最主要打交道的方式,就是告状。
可根据《大明律》,越级上诉,是不被提倡的行为,如非要越诉,那么原告就得挨五十大板。而她作为巡按御史,是代天子巡狩,所到之处犹如天子,实际却不是天子,民众若想到她这里来告状,就得先挨上八十大板。寻常老百姓,如无血海深仇,怎会愿冒着性命危险,去吃这种苦。
月池思来想去,打算先召集乡绅,看看此地的风气。住在宣府城西的马员外一早就起了身,准备去拜见京里来得天官。他昨日已然再三检查,本以为肯定是万无一失,可今早临走时,还是发现了纰漏,居然还是大纰漏。他没准备美婢!
马员外捶胸顿足:“我这脑子是怎么长得,老爷们哪有不好色的!这没送美婢,若是惹得他记恨,不是把全家都坑死了!”
他的老婆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全家人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最后才一合计,把家里的丫头全部都叫了过来。马员外抓紧时间,沙里淘金,总算挑出两个略平整脸的,急急带上了车。
他到了巡按察院后,就在差役的指引下,绕过公堂,等在了知味堂前。一众宣府附近的乡绅都在此等候。马员外环顾了一周,只觉心都凉了半截,因为人人都带了女子来,就属他家带得最丑!
马员外额头沁出密密的汗珠,险些就要一头厥过去。但是一想到一家老小和族里的境况,他才勉力支撑着,他心道:“等御史老爷一来,我就请罪,说我回去一定再挑好的送来。应该没事吧,应该没事吧……”
他正如坐针毡时,就听差役道:“李御史到。”
马员外忙和众乡绅一块起身作揖,接着就听见一个柔和的声音说:“免礼,都坐吧。”
马员外战战兢兢地坐下,微微抬眼去望这位京里来的御史,果然如瑶林玉树一般,让人一见难忘。可谁知,这位御史在环顾一周后,却沉下脸来。马员外一惊,难不成是看到他送得人不好了?”他决定开口为妙,忙起身道:“李御史远道而来,辛苦了,这些都是晚生等和乡亲们的一点小心意,还望御史您先笑纳。粗陋之处,还请您宽宥一二,下回面见御史,晚生一定好好备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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