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泥坑里。他日日数星星、盼月亮,就等着朝会上,李越因滥杀将官被判斩刑。人死如灯灭,他都因这样的大罪死了,谁还会管他之前的诬告案呢?
好不容易到了例朝,内阁、五府、六部众皆至,来议处李越一案。
朱厚照本以为,这次定会和前两次一样,说着说着又争执起来,可出乎他预料的是,这次众人都维持了良好的风度。三品以下的官员甚至没有开口的机会,多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们与大九卿之间展开辩论。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自然不会闹得那么难看。
三法司拿出李越的奏本,以及将官不法的证据,众人皆是听到此等骇人听闻的贪污数目和桩桩件件的惨案,都是瞠目结舌,唏嘘一片。可作为勋贵顶层的国公们却是没有露出惊惶之色。他们显然是早已知情,并且想好对策。刑部尚书闵珪见状心就是一沉,果然不出他所料,英国公张懋根本就不在这些案情上与他们多加纠缠。
英国公反复强调的是:“李越身为巡按御史,安可不经五军都督府和三法司会审,越俎代庖,擅自缉捕、处决近百位将官。这是严重越权,且违背典制。即便这些人罪有应得,也应由五军都督府和三法司共议,由皇上来定夺生死存亡,怎可由一区区巡按,一夜之间尽数杀光。万岁,请恕老臣直言,这不只是蔑视王法,更是藐视天子。”
兵部尚书刘大夏道:“李越奏本中已然明言,是这些人狗急跳墙,意图逃狱谋刺,他这才反击。事急从权,不得已而为之,虽行事略过,但也罪不至死。”
保国公朱晖冷笑一声:“刘尚书,爱惜弟子是人之常情,可也不能如此颠倒黑白。若真是事急从权,他大可将人拿下,禀报万岁按谋逆罪断决。这般急急忙忙杀绝,难保没有杀人灭口之嫌。”
武定侯郭聪立刻和他一唱一和:“是极,刘尚书既为李越的师长,不依律回避也就罢了,怎么还可在此出言包庇呢?”
明代实行回避制度,譬如本地人不得为本地官,官员不可审问自家亲属等。李越为朱厚照的伴读,刘大夏是帝师,当然有师生关系,勉强算得上是亲属。
刘大夏素来耿直,哪里容得了这些人在此阴阳怪气,他当即就要反驳,却被李东阳拦下。这位内阁首辅道:“启禀万岁,若依武定侯所言,那臣等岂非都有徇私之嫌,无权议处此案,还请万岁另择高士,明正典刑。”
谢迁等人在面面相觑后,皆手持玉笏,齐声道:“还请万岁另择高士,明正典刑。”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李梦阳低声道:“没想到吧,朝中数一数二的大员都是他李含章的老师。回避,能避得完吗?”
不少人暗自咋舌:“到底是天子伴读啊。”
李东阳此举实是以退为进,一来朱厚照不可能不顾他们这一众老臣的颜面,二来即便皇上真不给他们脸了,再挑人来议事也需要时间吧,反正如今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了。
朱厚照看到这样的情景,也是在心底暗叹,他那日在乾清宫外磕得头破血流,总算没有白费,这群老先生们竟然愿意这样来保他。他摩挲着扶手上灿灿金龙,笑道:“先生们持身以正,德高望重,谁人不知,岂会有枉法之举。再者说了,若真依回避之制,朕岂非也审不得此案了。”
郭聪眉心一跳,皇上竟然这么说,岂不是以李越的同窗自居吗?看来,即便是把那个小王八羔子弄回来,也未必能走明路要他的命。郭聪嘴里道是臣失言,心里却十分不忿。保国公和武定侯这么一搅和,争论点又跑到案情上,勋贵们自然要把李越打成是滥用刑罚,而文官则咬死是事急从权。
李东阳趁机提出要派遣钦差,去宣府核查案情。这是在走正规程序,本来重大案件就有派钦差去核实的先例。可这不符合勋贵们的预期。在他们心中,李越已经完全是个疯子了,他现在还在一刻不停地夺他们的私产,谁敢把这么一个定时炸弹放在宣府?他们希望尽快将李越调离宣府,押解回京。
成国公朱辅见状,又将话题带回到李越的执法问题上,他道:“如真是事急从权,他大可将人制服,请旨论处。可他却直接都给杀了,还美其名曰是依逃狱罪。一七品巡按,依仗弄法之才,便可肆意斩杀官吏。此例若开,昏官酷吏岂非群起而效。即便李越没有枉杀,可他若被轻纵,日后的枉杀之案只怕数不胜数。臣请万岁,明正典刑,严惩李越。”
这才是打蛇打在了七寸上。朱辅深知皇爷心中的丘壑,他即便再舍不得李越,也不可能为他坏这样的根本之法。一旦他出于私情放过了李越,撕开了这样的口子,那么日后文官依仗文墨,从中作梗戕害武将,不比吃饭喝水难上多少。
上至内阁首辅李东阳,下至六科给事中,个个鸦雀无声。而朱厚照就在这死一片的寂静中,在宽大的袍袖之下死死攥紧住了拳头。殿顶五彩辉煌的藻井在他眼中渐渐变得模糊,太液池畔的绿柳扶风,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迟迟没有开口,成国公心生疑窦,他再次朗声道:“臣请万岁,明正典刑,严惩李越。”
朱厚照还是没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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