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的那个堂兄来救他。”
月池一愣:“程敏政?可程敏政后来……”
嘎鲁一哂:“他下狱死了嘛。”
月池叹息一生,弘治年间的那场大案,不仅彻底断送了她师父唐伯虎的仕途,更是害了程敏政的性命。程敏政一命归西,程砚多年的期望当然也化为泡影。
她问道:“那伯父听到消息后,状况如何?”
嘎鲁嗤笑一声:“还能怎么样,当然是疯了。他病得都起不了身了,就像你似得。”
嘎鲁迄今还记得父亲的病容。小小的他跑到父亲的床前,看到父亲把头蒙在毯子里不住地颤抖。他还以为父亲是在和他开玩笑。于是,他故意淘气,把毯子揭开,看到得却是父亲惊恐到扭曲的面容。父亲双眼红肿,满面泪痕,他紧紧咬着手,不敢泄出半声呜咽。
月池叹息一声:“那么,他是因此病故吗?”
嘎鲁的笑意一僵,他突然面无表情,冷冷道:“我倒希望他是这样死的。”
他突然又拿起酒坛,烈酒从他的下巴淌下,打湿了他的衣襟。他抹了抹嘴,双眼已是一片通红。他道:“他不肯吃药,额吉就开始逼他。要逼他很容易的,只要把俘虏带到他面前来,他就会抱着额吉的大腿哭,然后乖乖听话。他的病不久后就好了,然后,他决定要逃跑。”
月池的心里翻江倒海,一个大病初愈的文弱书生,要逃出鞑靼草原,这与找死无异。程砚的下场可想而知。
嘎鲁笑得淌出了眼泪:“他居然还是在我生日那天跑的。我记得那天来了很多人,额吉带着我一起跳舞,我们又唱又跳,跳着跳着,就有人闯进来,说他不见了。额吉一下就生气了,她带着我上马去追。我爹真是个傻子,他连跑都不知道牵一匹好马,还不到半炷香,他就被追上了。”
月池忽然按住嘎鲁的手,她道:“别说了。”
嘎鲁泪眼婆娑地望着她:“你不是一直好奇吗,我今天就讲给你听!额吉刚开始还是想给他机会的,她说,只要他肯回去,她可以当一切没发生过。但是爹他不同意,他非要找死啊。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额吉是脏女人,他说看到她就恶心,就想吐,每一刻都是折磨。他还说我,说我是杂种,是胡虏。他说他在汉地早就有妻子儿女,根本就不稀罕我们。”
月池默了默道:“这不是他的真心话,他只是煎熬太久,想要寻死罢了。”
嘎鲁摊手道:“所以他成功了啊。额吉当着我的面,一刀杀了他。”
他挥手做了一个劈砍的姿势,描述道:“就这么一下,他的血就射出来,射到了我的脸上。”
月池半晌方问道:“那你当时几岁?”
嘎鲁一愣,他想了想道:“九岁。”
他转头触及了月池的眼神,突然喝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最恨别人可怜我!”
月池垂眸道:“这不是可怜,我有什么资格可怜你呢?我只是感同身受。你家的悲剧,不能怪伯父,也不能全怪大公主。要怪就怪明蒙之间的战争。如不是两国交战不断,势同水火。伯父也不会多年不得还乡,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那个地步。”
嘎鲁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说话还真有意思,怪战争?不打仗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月池正色道:“为什么不能通商。通商通贡,各取所需,在达延汗登基初年,不就是这么干得。为什么,后来鞑靼要撕毁盟约呢?这说来,都是他的过失。你难道就不想见见程家的亲人吗,要是两国议和,你也能光明正大地扶伯父的灵柩回乡啊。”
寒灯三处照相思
没听说谁做梦叫同僚名字的。
他那一夜, 说到最后,嘎鲁还是选择了回避。他只说了一句话:“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月池心知肚明,他不可能马上转过弯来。她必须要等待。
时春却持不同的意见:“可我们也不能在此虚耗。有些事要做成, 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再过一个月, 天气就会变得暖和,那时应当是离开的最佳时机。”
月池道:“我明白。那么, 干粮和兵刃……”
时春道:“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你要是想走,现下就可以走。”
月池哑然失笑:“大姐就这般急切?”
时春道:“非是我急切,而是那个鞑靼人,对你已然……我怕会惹出事端,你想拿出的筹码, 总不会还包括这些吧。”
月池一哂:“当然不会。你没发现,他很不愿接近女人吗?”
时春的眼中流露出不解:“不愿, 这是为什么?”
月池道:“有一个那样的母亲,谁都会有阴影。他对女人要么是粗暴以待,要是避如蛇蝎,很少会正常相处。”
时春奇道:“那他怎会让你教?”
月池道:“因为我身上有许多他父亲的特质。博学、严厉又不乏亲切。这说来,还要感谢刘健刘先生,我只是把他们在端本宫里教我的法子,依样画葫芦而已。”
时春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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