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到弟子的苦难,急遣文殊菩萨前来救援。摩登伽女眼见留不住阿难,便想跟随他离开。从此之后,阿难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阿难苦不堪言,于是向佛陀求助。”
婉仪本是大家闺秀,又做了一国之母,哪个僧尼敢和她讲这等爱情故事。她听着这从未耳闻的故事,慢慢入了迷,更觉感同身受。
她哑声道:“……你是想告诉我,我对你的感情,就像摩登伽女对阿难一样,只会给你带来困扰,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月池摇头,她继续道:“佛陀听了阿难的话,便来点化摩登伽女。他对摩登伽女道,‘阿难没有头发,你要是真爱阿难,也该为他剃度,要是你肯剃度,我就考虑让阿难娶你。’摩登伽女闻言,不顾母亲的劝阻,毫不犹豫剃光一整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佛陀又道,‘阿难熟知佛法,你欲与他相匹配,必须也勤苦修持,直到修行与他相当,方可嫁给他。’摩登伽女待阿难的情谊是发自肺腑,在爱情的驱使下,她开始日夜苦修。可随着修为的精进,她越发明白佛的道理,知道情爱不过是虚妄,她对阿难的执着实乃迷障。她跪在佛前忏悔,佛因此吸纳她作为门徒。可其他三个等级的人,却不赞同佛这种行为。他们说摩登伽女不过是首陀罗,让她入佛门,是一种侮辱。你猜,佛怎么说?”
婉仪怔怔地对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月池见状微微一笑:“佛说,他为海洋,众生皆是百川。百川入海后,便同成海水,众生一入佛门,也是一律平等,再无高低贵贱之分。上三层之人听到佛的这番话,仍心有不服,却不敢公开反驳。可没过多久,摩登伽女却做出一桩大事。”
月池凝望着婉仪,一字一顿道:“她证得了阿罗汉果的道果,她在佛法上的成就,甚至超过了她所心心念念的阿难。”
婉仪不由问道:“那阿难呢?”
月池闻言一哂,她与贞筠相视一笑,答道:“娘娘怎么还没了悟?于摩登伽女而言,阿难不过是引她超凡入圣的缘法而已。她因阿难走上正道,可阿难却并不是她生命的一切,反而到了最后只是她要堪破的魔障。李越于娘娘亦是如此。娘娘因对李越之情,走上了如今的道路。您在内慈济宫人,在外支援边关将士、救助女婴,所活的人命又何止千百。您的功德,早已远超李越,又怎么能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而否定自己过往所有的努力呢?”
贞筠见状缓缓道:“姐姐,沈先生愿意倾尽全力辅佐你,宫内上下这样爱戴你,可不是因为你喜欢李越的缘故。你早已不是在矮草中看不见天的斑鸠了。你乘着阿越带来的风飞上了天,可却靠你自己化身为了鹏鸟,在你的羽翼下,那么多孤苦无依的姑娘,才能从这紧裹的小脚中,从这四方天里挣脱出来,看到登高之望……你从来不是孤零零的,你一直有我们啊。”
贞筠终也掌不住哭了出来。姐妹俩相拥而泣。月池眼见她们如此,一颗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下。经这一场大哭,婉仪的情绪才安定下来。
她的目光在殿中转了一圈,红肿着眼道:“你如今被困在此处,说到底都是我害的,你真的……不怪我吗?”
月池苦笑一声:“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这是迟早的事,怎么能怪你。说来,我还要谢谢娘娘。”
婉仪一怔,她道:“谢我什么?”
月池道:“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和付出,谢谢你在我无力顾忌时庇佑贞筠,谢谢你曾经这么喜欢李越。”
她的双眼明亮如星子,婉仪不敢与她对视,再次垂下头去,另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半晌方道:“你待人总是这样好,可这世道,不是好人就会有好报。你平息明蒙两地百年来的战争,又整治权贵宗藩,为破家流民争得土地,留下一线生机。所庇佑的忠臣义士、底层士卒更是数不胜数。我所做的不过小事,李越才真正活人万千。可这又如何呢,大庆法王毕竟不是西天佛主。你劝我不要因你而灰心,可真正让我灰心的,从来都不是你。”
贞筠听到此也面露灰败之色,她端详着月池的妆束。她也曾无数次想过,阿越着女装的样子。她生得那么美,妆饰起来一定会像仙女一样。
贞筠想到她们刚入京的时候,那时她什么都不会做,屋内屋外都要阿越来操持。她心里过意不去,到了阿越的生辰,就想做一套女装作为礼物。可那条绿罗裙,才缝制了一半,就被阿越紧急叫停……她忽然一惊,呆呆地看着月池。
月池失笑,她戳了戳贞筠的额头:“傻丫头,这会儿才想起来吗?”
贞筠又忍不住放声大哭:“想起来又有什么用,这又不是我做得那条!”
月池忙哄她:“那回去穿你做的,不就好了?”
贞筠一行拭泪一行道:“那也穿不得了,太小了……”
月池拉过她的手,在广袖的遮掩下,无声无息地写下两个字。她道:“那就再重新做就是了。不必为我忧心,皇上待我,到底还是有情谊的。我在这儿很好,前些年不是在疲于奔命,就是在日夜惶恐,如今秘密彻底暴露了,我的心反而松快了,还能好好调养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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