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面前谈笑,言说今日又做了何事。母女俩多年不见,晚上躺在床上,都有说不完的话。
方公子是看在眼底,急在心底,这股憋闷之气,在瞧见女儿素芝偷偷读《大明律》时,更是达到了顶峰。可自从见面那遭后,他再不敢再去贸贸然教训贞筠,只能去叫自己的媳妇去亲娘面前敲边鼓。
方少夫人是一百个不愿去,她道:“素芝年纪也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要去嫁人了,还有咱们两个儿子,迟早也是要出仕的。可你这个亲爹,还只是一个举人……妹妹外出交际也是好事……”
她说得吞吞吐吐,意思却很明白。她想给儿女们挣一个前程,你这个亲爹指望不上,难道要她放着现成的亲小姑子不去依靠,何必去触人家的霉头呢。方公子闻言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道:“你倒只想着攀高枝,全然不顾骨肉亲情!好,那你不说是吧,我去寻母亲说!”
方少夫人如何肯认下这桩罪过,哪个做母亲的不替儿女打算呢?两人拉拉扯扯,到了方夫人面前时,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泫然流涕。
方夫人自贞筠回来,精神大振,病体都松快不少,每日谈笑风生,两颊都丰润不少。今日,她正吃着黄芪薏苡仁粳米粥,才动了一勺,就见儿子和媳妇红着眼过来了。
她对着贴身的荆嬷嬷,叹道:“看看,人说儿女都是讨债的,好不容易女儿回来了,儿子又闹起来了。”
荆嬷嬷低眉笑道:“小夫妻,哪有不拌嘴的。他们是少年夫妻,感情又好,只是一时气狠了,才失了分寸,待您老教训几句,气消了不就好了。”
方夫人亦笑,她道:“二位,这又是怎么了?”
然而,方公子一开口,却叫她立刻变貌失色。方公子怒气冲冲道:“娘,我知道贞筠如今有诰命在身,妹夫又什么都由着她,所以她比以前还要肆意妄为,每日在外抛头露面!可您总得为咱们方夏两家女孩儿想一想,不是人人都有贞筠那样的福运,捅破天都有人都兜着。她们要是敢越雷池一步,等待她们的不是飞黄腾达,而是万劫不复啊!”
他说到此,已是喘着粗气,显然早就怒到极点。
方夫人一震,她的脸白得像纸一样,指着方公子的手不住颤抖:“怎么,你也和你爹一样,是又觉得你妹妹败坏门风,想撵她走了?”
她厉声道:“我不想听你们这些大道理,就为着旁人几句闲话,他就要自己亲骨肉的命,逼得我女儿离乡背井二十年多年。如今好不容易人回来了,你们又要撵她走!”
方公子一见亲娘如此,哪里还顾得着生气,他忙躬身劝道:“娘请息怒,儿子绝无此意啊。”
方夫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颧骨上浮现红晕:“你也知道你是在跟娘说话啊。不必你们费心,你既也要撵她走,那我和她一块走就是了!”
说着,她就要遣人去收拾箱笼。下人们哪里敢应,只是一叠声劝夫人息怒。
方少夫人眼见情势不对,也顾不得委屈了,忙道:“娘,您误会了。相公疼妹妹的心,和您是一样的,他只是想请您去劝说妹妹收敛而已。”
方公子此时只得跪下叩首而已,他垂泪道:“娘只心疼女儿,难道就没有丝毫顾念儿子不成。儿子也是为了咱们一家好啊。您可知道,素芝如今也看起《大明律》来了!”
“你说什么?”方夫人一怔,她自觉不好,可犹自强撑,“看看律法而已,多读些书有何不好……”
方公子泪流满面:“敢问娘,您的女儿,即便私窥外男,被污了名声,也有贵人来救,可您的孙女、侄女们,如也有样学样,乱了心思,不知能否有这样的福气呢?”
方夫人的身形摇摇欲坠。荆嬷嬷忙搀住她:“夫人,您可千万别动气啊。”
荆嬷嬷道:“大少爷,您误会了,小姐她,不是在做什么坏事。”
贞筠刚离京时,每夜都梦到那时分别的情形,午夜梦回时,望着陌生的地方,唯有临风洒泪而已。可她毕竟已成长了,即便难过,也不至于沉湎其中,忘记自己该做的事情。她一直在苦苦思索,自己究竟,应该去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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