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她这份情,陆湄将一盏清茗递过去,话说得十分坦然:
“嬿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今日我便实话实说,姨是千真万确想要你这个儿媳,我也相信,允温将来出息了,定能配得上你……”
话音顿住,她几次张口欲言又止,良久,终于喟叹一声,道:“可眼下不行,我们忠勤侯府的庙太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虞莜眼中含了两分审量,更多的却是好奇,她能猜到,今日湄姨也是来当说客的,可她竟也同嫂嫂一样,临到头却改了口。
确实有些出乎意料,感受到这份无私的暖意,虞莜展颜而笑。
凤印
将来必定登极后位。
虞莜捧着茶小口啜饮,隔着盏口腾起的轻雾,陆夫人静静注视着她。
半晌,虞莜放下茶盏,轻声道:“今日是朱侯爷让您来找我的?”
“不止我家老头子,还有耿中丞。”陆湄哂然而笑,“这二位的意思,不论是温儿或祈承勉,这两个你相中谁都行……”
言下之意,一定不能是杜相家那个。
皇兄即位伊始,朝堂站队分作两派,一边是以御史中丞耿贤礼为首,户部尚书朱恭、六军都指挥使丰承毅等一干老臣,对刚登基的皇帝期望过高,导致政见不合。
另一边则以杜相为尊,他毕竟位高权重,又深得圣心,其下拥戴者众。
这一世虞莜不想掺合政事,不过是挑着脸熟的这两个出来走个过场,却不想,事情一步步走到了阵营对立。
“恐怕还不止。”虞莜从小几旁拖过来一只木鱼,拿了小槌在上轻轻敲击。
“江左谢二爷既已到了金陵,想必也会替他家子侄,造势做点什么。”
前世她深谙权衡之道,挑人时下意识加进魏国公世子,江左是独立于朝堂的另一股外力,在内斗迭起的南康,反而能起到点平衡作用。
“的确是造势,却不是给世子爷……”陆夫人抬指点点她,“冲你来的。你这两日闭门不闻窗外事,还不知道吧?”
“外界不是早有传言,道魏国公府藏有前朝玉玺吗,这次果真拿出来了,并非国玺,而是凤印。”
不仅如此,谢家更放出消息,去年接到好逑宴帖时,就拿了熙沅公主的八字,专程上龙虎山请动张天师,卜出极贵的天凰命格,将来必定登极后位。
“谢家想必是寻不着《水经注》,要拿这凤印向你下聘呢。”
陆夫人显然对谢氏的手笔感到诧异,连声啧啧,“昨儿侯爷下朝回来说,陛下在朝会上大发雷霆,差点连龙案都掀了。”
虞莜手里的小槌顿住,莫名就是想笑。
江左谢家早年无缘帝位,实在心下不甘,这些年变着花样向世人昭示正统,世子爷娶正妻,也要造势弄个天命凤凰出来。
陆夫人却没她这么想得开,神情颇有愤懣,“原说没生个女儿,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不必看着她跟我们这些人一样,替家族联姻,嫁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湄姨年轻时是世家贵女中的典范,循规蹈矩,言行进退皆依着分寸,分毫不错。
世家女子大多如此,待到合适的年纪,做为联姻的工具,由家族安排嫁进另一个世家,相夫教子,终其一生,活成别人想要的样子。
虞莜眼中,湄姨是少有的通透人,即使世道对女子不公,也总在极尽所能,不被命运摆布。
她说出心中疑问:“那湄姨觉得,我嫁谁好?”
决定跟秦昶一走了之,仅仅是因为前世魂灵那一瞥,这个无法证实的缘由,太过虚无飘渺,把未来托付给那个不着调的家伙,心下还是有些打鼓。
“不得不说,谢家这一手不简单。若说你是当皇后的命,那嫁入臣子家,不就摆明了我们这几家有心谋逆、意图造反?”
陆夫人掰着手指给她分析,“这一来,就把我们两家,加上杜相全给排除在外。而他谢家娶了你,反而成了权威正统,眼下朝廷是奈何不得,否则又怎会连征税都谈不拢!你说说,他这是不是一石二鸟?”
虞莜但笑不语,木鱼咚咚响在宁静的禅院中,颇有几分韵味悠然。
陆夫人拍手一笑,“可他们却算漏了还有一位货真价实的北齐太子,秦昶将来登基为帝,你这皇后可不就是顺理成章。”
歪打正着,谢家反倒给北齐做了嫁衣,虞莜哑然失笑:
“原来湄姨也觉得,我嫁给秦昶最适合。”
这辈子她要的是悠闲度日,吃好睡好,自得其乐,跟着秦昶远走北齐,避出这是非之地,便是最优之选。
“阿娘……”门外传来朱允温一声痛呼,他推门而入,一头扎进陆夫人怀里,就差撒泼打滚,“你竟然都不向着我,倒去帮狼崽那个无赖,他、他那么欺负我,你都不心疼么?”
陆夫人眉开眼笑,一手摩挲儿子白嫩嫩的圆脸,“他也没欺负你吧,送的那头牛……唔,着实不赖。”
朱允温悲痛欲绝,一骨碌从他娘怀里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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