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昶坐在床前,神情关切握住病患的手,意态诚恳,“幸亏大都督醒得及时,这下孤便可安心赴奚山一行。到时章旷率甲二营北上时,想必你已修养得差不多,还要劳大都督多费心看着点。”
那日从东牌楼下来,就找了单北殊说要去奚山,当时他便双眼瞪成铜铃大。
这节骨眼儿上单独行动,老单没听错吧?
若说这话的人不是太子,换成任何一个人,单北殊便要按延误军机,治人死罪了。
他一向看重秦昶,有勇有谋、骁武善战,上阵杀敌的那股狠劲像极了广义帝,战前筹谋奇谲多诡,分明又是得自南康弘盛帝的真传。
集当世两大帝王的优势于一身,令单北殊看到了曙光。
假以时日,在太子的带领下,必可打破与诸奚的僵局,彻底驱逐外敌,还辽远一片净土,北齐大好河山将可长治久安。
为何说假以时日呢?只因眼下这位太子殿下,性子还有些跳脱,本该慎重的事,他的言行却总跟玩儿一样。
关键还是在于,他要带太子妃一道儿去奚山,还不肯说原因,单北殊哪能同意。
刚经历一次生死,秦昶重提此事,单北殊却又改了主意。
他面色虚弱,语气却很坚定,“太子只管行事,老单替你守好大本营,保证后顾无忧。”
这么好说话,秦昶勾唇一笑,“看来单叔也知道,今次幸亏有太子妃在,方能一力救下你的命。”
单北殊肚里骂了声臭小子,“看破别说破嘛。”
其实他本也不是循规蹈矩的性子,这才与秦昶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打趣一句,又正色道:
“并非因太子妃对我有救命之恩,才随得你任意妄为。”
他醒来后,便听岳丈说了先前药方的事,燕老还十分愧疚,道险些错怪了太子妃。
太子妃明明不通医术,却能救他的命,不得不让单北殊又一次刮目相看。
他过去也曾听闻关于南朝熙沅公主的事迹,兼之近一年对她所作所为的了解,深以为——
他家太子有这样一位贤内助,所期待的假以时日,相去不远矣。
既是这次太子妃跟着一道去奚山,在改变了心意的单北殊看来,反倒更放心了。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虞莜便跟着秦昶出发了。
这一路轻装简行,因要骑马,穿了一身骑装,貂裘大氅厚实保暖,可抵长城上凛冽的寒风。
丰甯及姜皓领着十数乌衣卫随行,其他人员已编入甲一营,届时在奚山附近汇合,再护送虞莜回来。
在长城上策马,是一件很惬意的事,穿行于苍凉险峻的山脊之上,茫茫大地置于足下,险峰高可及天。
这般快意行走于天地间,在这花费几代时间、由数万人垒造起的防御工事上,方可正视一个事实——一个人的力量如此渺小,唯有凝聚万众一心,方可睥睨向前。
每经过一处瓮城,便有驻守官兵夹道列队迎送,太子妃的到来,并未像虞莜担心的那样,被人指指点点,称为妖妃。
驻边将士的反应,与朝臣截然不同,他们身上穿的正是织造坊制出的厚实军服,太子妃为他们做的一切,早就在军中传开了。
这些将士可没有单大都督那般含蓄,看着健马上一身华服的女子,扮扮挥戈高呼:
“恭迎太子妃。”
“太子妃……”
“太子妃……”
一路上,这般热情洋溢的欢呼比比皆是,儿郎们被风吹得皲皱的脸上,满是仰慕之情。
虞莜自来对万众瞩目并不陌生,却从未经历过眼下这般场景,竟也不由自主跟着他们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起来。
秦昶策骑在旁,向她投来个促狭又惬意的笑容,风扬起他玄墨色的大氅,露出其内炫亮的明光甲。
虞莜有一忽的恍神,前世建康宫前的一幕重现脑海,彼时的他如一尊死气沉沉的杀神,所过之处片甲不留,而此时此刻,他却像一颗璀璨的星辰般耀眼夺目。
奚山位于长城右侧,奔涌的密坨河自成天堑,阻隔铁骑南下的脚步,无须垣城防御。
由此向南,中间隔着无数穷山峻岭,便可抵达南康边界,只因山道崎岖,这座天然屏障,令诸奚铁骑无法直接进攻南康,唯有自辽远突破长城方可南下。
因此上说,北齐替南康守住北方边陲,这话一点不假。
齐属长城最边缘的戊八营,便是今趟虞莜的目的地,此处距奚山仅五十余里,地势颇高,可俯瞰密坨河源头所在的卡塔峰。
抵达时已是第三天午后,虞莜从未骑马赶过这么长的路,在营帐门口前,被秦昶抱着才从马上下来。
一进帐子,她便阖身扑在简陋的行军榻上,倒头大睡起来。
这一路未带侍女,近身的事便由丰甯照料一二,此刻正欲上前,已被秦昶一步抢先。
他把榻上的人抱起翻过身来,头搁上枕头,解了沾满灰尘的大氅,再脱掉脚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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