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两声,抬头定定地望向松晏,“你知道姬如跪在我面前一口一个姐姐,求着我杀他时哭得有多伤心么?”
松晏心下一惊,正欲开口,十六忽然奋力扑向他,那只常常捏着账簿一角的手死死攥住他胸前的长命锁。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十六眼中布满血丝,脸颊上有鞭子抽打的伤痕,“你去看清楚,松晏,你睁开眼好好看清楚!大周的天子、皇后,你去看看这太平盛世底下有多少冤魂!”
长命锁开始发烫,几乎将十六的掌心灼伤。
松晏瞳孔微缩,强烈的拉力将他扯进虚无之中。眼前扭曲的景象飞速回退,令人头晕目眩。
勾玉立刻起身,伸手却没来得及碰到松晏。他神情愠怒,聚沙成鞭,猛然勒住十六的脖颈:“本座的恩人,你也敢动。”
十六脸色憋得紫红,她艰难地喘息着,眼中却满是挑衅:“他本来就是个死人,八苦梦有去无回,上次是七爷在,这次”
大地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天地间弥漫的风沙在刹那间翻涌成浪,大有毁天灭地之势。
勾玉抬头,只见头顶黑压压的云层被撕开一道口子,茫茫血海奔涌而下。他神色一凛,骤然松开持鞭的手,旋身扬起风沙,撑成屏障,抵挡住滚滚而来的血海。
茫茫血海之中,身高几乎与天平齐的巨兽踏火而来。它身躯庞大,以至于每行一步,大地都为之一震。
“麒麟。”勾玉闪身避开血海中鬼魅的撕咬,目光一沉。
十六趁乱欲逃,但刚转过身,一道火光便劈至脚下,跳跃的烈焰咬上她的衣角,灼烧出剧烈的疼痛。
她急匆匆捏诀扑灭火光,小腿上的皮肤已被烧得溃烂,痛痒难耐。她神色一滞,随后脸色变得苍白,错愕不已地回头。
神兽麒麟之上,沈万霄持剑而立,剑身浴火,金红的烈焰簇拥在他身旁。火光之中,他神情冷漠,眼底照出奔腾的血海,照出燃烧的火焰。焰光本该是炙热滚烫的,偏生半点温情也无,只余下仿佛深冬凛冽的寒风一般的漠然。
勾玉动身,脚下卷起幽冥界积淀已久的沙尘,他踩着风沙一步步往上,直到与沈万霄视线平齐,才极其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倦然道:“本座这才刚醒,太子殿下便大驾光临,怎么?天帝那老头子就那么怕本座踏平他的天宫,特意叫你来收拾本座?”
沈万霄抬眼,并不与他废话,只问:“松晏在哪儿?”
“松晏?”勾玉不知从哪摸出一串葡萄来,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片刻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你说涟绛那蠢蛋啊。”
沈万霄疲于与他废话,闻言眼神暗了暗,脚下麒麟怒吼出声,声浪穿透鼓膜,震耳欲聋。业火在幽冥界乌沉沉的天际铺开,烧成满天红霞。他踏着霞光,顷刻间已至勾玉眼前。
“停停停,你身上热得很,再过来本座都被你烤熟了,”勾玉搓着胳膊连连后退,在沈万霄开口前先道,“涟绛被拖进八苦梦境里了。”
沈万霄脚步一顿,沉声道:“多谢。”
勾玉拎着葡萄瞅他,没好气道:“回头你记得把这天给本座补上——这地方虽破,但好歹是本座的地盘,岂能容你撒野。”
沈万霄颔首,垂首恰好与十六目相对。
短短一瞬,沈万霄先移开了视线。
十六眼中有些湿润,她本想喊一句“七爷”,最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哥!”耘峥姗姗来迟,瞧见幽冥界那道裂口时脸都快皱成了一团。
那日沈万霄想相思骨发昏死之后,应空青那妖女险些将两人害死。好在止戈去而复返,虽然不情愿,但他还是撒下停云花,将两人救下。
止戈将他们带回了九重天。天帝瞧见沈万霄身上的莲纹时重重叹了口气,背过身去。
耘峥跪在殿前,一时半会儿摸不清天帝的想法。
他本以为出了这事,天帝少说也要罚他去沧浪巅跪上十天半个月,熟料天帝最终只是赏了他一顿鞭子以示惩戒。这让止戈好一顿生气,发脾气将寝殿砸的稀烂。
耘峥身上鞭伤未愈,想着沈万霄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躺在殿中,太过孤单,便一瘸一拐地奔去长生殿,但四处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他隐隐觉得要出事,一个念头尚未成形,便听守幽冥的小仙着急忙慌地赶来,跑得满头是汗,拉住一问,方知是有人劈开幽冥界和凡界间的结界。
天底下有这本事的,除了沈万霄,再无他人。
耘峥顿时再顾不上身上的鞭伤,御风急匆匆赶来,本想加以劝阻,让沈万霄不要意气用事,但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沈万霄微微侧目。
耘峥三两步奔上前:“哥,你的伤”他话音一顿,余光瞥见勾玉,哑了声。
“耘峥?”勾玉坐在沙子间,翘起腿,扫了一眼耘峥,“没想到,一千年不见,你这小娃娃都长这么大了。”
耘峥一哽:“你说谁是小娃娃?”
勾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咬下一颗葡萄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