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确实有过止戈的骨肉,但止戈知晓以后逼她亲手杀死腹中的孩子。十六心如死灰,本欲去往人间,但最终没能狠下心来。
止戈在雪地里跪了三日,用伪装已久的深情求得了她的原谅。那时的十六,或许也有过期盼,盼着有朝一日能与止戈白头偕老。但她终究是错了,止戈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他只是将十六掏出来的一颗真心当成无聊时的消遣。
后来,十六有了食人血肉的癖好。
涟绛生辰那日,十六在止戈的暗示下生吃了他养在池子里的锦鲤。直到那时,她才知道那些时日里,止戈亲手煮给她的羹汤全是人骨熬出来的。
止戈在汤里放入蛊毒,让十六上瘾,此后只有人肉能让她饱腹。是以无论有多么恶心,十六也只能去吃人肉。
而沈万霄也因此与止戈打的天昏地暗,甚至差点在十六的哀求下杀死十六。是涟绛将他拦下,并取了自己的血给十六,送她去人间。
那天耘峥也在,他看着涟绛用聚浪割开手臂,笑道:“以后你若是饿了,来找我便是。但若是让我瞧见你杀人,我定不轻饶。”
此事最后泯灭于天帝轻飘飘一句“吾儿止戈,不敬兄长”之中。而诸天神佛,竟无一人提及十六。
勾结
深冬的京城银装素裹,入目即是一片雪白。纷纷扬扬的雪花随风一起坠落,铺在青瓦之上,犹如一层晶莹剔透的糖霜。
松晏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醒来,成千上万朵冰凉的雪花穿过他的身体,落在封冻数十里的冰面之上。他迷茫地躺了一会儿,清亮的眸子里倒映出灰蒙蒙的天空。
俄顷,他缓慢地眨眨眼,费力地爬起身来。他环视四周,只见红墙黛瓦,湖边梅树一棵挨着一棵,枝桠之上花团锦簇,红梅上压着白雪,寒风一吹,便如花瓣般抖落。
湖面上结起厚厚的一层冰,松晏紧皱着眉,缓缓迈步。他每走一步都似是踩在刀刃之上,一举一动都扯着满身的伤,千千万万细小的疼痛一点一点凝成了难以忍受的疼。
胸前的长命锁隐隐有些发烫,松晏伸手握了一下,长叹一气。十六将他拽进了八苦梦境之中,但这梦境怎么看都不像是她一个半神的梦境,反而更像是姬如的梦境。
“阿姐,你等等我!”湖边梅林之中传来清脆的声音,惊落满枝头白皑皑的积雪。
松晏循声望去,只见林间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身形高挑的那个站在梅树前。她踮起脚伸手去摘树梢怒放的红梅,脑后乌黑的长发梳得整齐。北风朔朔,她却像是感受不到冷一般,只着薄薄一件月牙白衫,苗条消瘦的身体好似只需一阵风来便会拦腰折断。
说话的是跟在她身后的小孩,年纪约莫四五岁,厚重的袄子大半拖在地上,并不合身。
“姬如”松晏踉跄着跟上去,但没走出几步,便摇摇晃晃地化成原身。
他脚步一顿,而后抖了抖蓬松的毛发继续跟上前去。待走近了,他才认出姬如前面的人是十六——在忆迟居见到十六时,她分明没有那么消瘦。
十六抬手折下一枝花,随后将花上的白雪抖落,转身弯下腰递给姬如:“喏,这枝花给你,你别再跟着我了。”
姬如接过花。
松晏抬头,见他抬手时空荡荡的衣袖里那只细瘦的胳膊青紫一片,满是伤痕。但他好似已经习以为常,并未在意那些淤青,而是问十六:“那阿姐你明日还来吗?”
“明日城里颂雪楼有戏班子唱戏,我兴许不会”十六低头拨弄着篮子里的花枝,余光里姬如失落地低下头,她顿了一下,改口问道,“你想不想去看唱戏?”
姬如眼神一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想!”
“那这样,”十六眼珠子一转,缓缓蹲下身,朝着姬如招手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明日我便带你去听戏。”
姬如握着花的手紧了又紧,他犹豫着退后些许,扭头往身后看去,眼神有些闪躲:“我、我不能去。”
“为什么?”十六搁下花篮,纳闷地问,“你不想去听戏么?我有你这般大的时候整日都在外头疯玩,你成日待在这园子里有什么乐趣?”
姬如支吾着说不出话。
见状,十六索性提起花篮起身:“算了,你不去正好。反正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看戏也看不出什么来,白费我的银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就要离开。
姬如急匆匆追上去,抬手拉住她的衣角:“我——”
十六驻足,低头时眼神一凶。她二话不说擒住姬如的手,三两下将过长的衣袖向上卷起来,怒然问道:“这是谁干的!?”
“没谁、没谁。”姬如挣扎着想缩回手,但十六抓得紧,他一个小孩,力气再大也没拗过十六。
十六显然是生气了。她捏着姬如的胳膊凶道:“走,我带你去找陛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对你动手!”
但姬如并不愿意。他拼了命地往回缩,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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