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扭身,将雪白的九尾狐影牢牢缠绕住。
紧接着,不待涟绛挣开束缚,销魂便直扎入心脏,透明如薄冰的剑刃弹指间变得猩红。
“死狐狸,”春似旧猛然拔出销魂,攥着它一道被灵气缓慢埋没,眼神恶毒,“我迟早要你拿命来还。”
他的声音消融在灵气中。
十万妖兽失去依附,也化成腥臭的风和粘腻的雨,再无攻击性。
天上人间,心神百姓或死或生,神色凄然。
涟绛回身看向他们,满目疮痍。
他摇摇晃晃地走,不知该去向何处,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找不到观御了。
魂魄、身体,他都找不到。
便是连那只长箭,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抱着承妄剑,分不清剑上的血誓府青留下的,还是他伤口中渗出的。
而池中的诏和花晃啊晃啊,徐徐绽开花瓣。
秘密(1)
周遭景象渐渐散开,层层叠叠的水纹荡漾如花。
转眼间起了雾,白茫茫的,浮着若有似无的香气,慢慢将尸山血海掩盖。
被销魂洞穿的身体缓缓愈合,掉落在地的承妄剑也渐渐化成雾气。
涟绛闭了闭眼,捂着脸蹲下身,半晌都未有动静。
他站在弥天大雾里,找不到想找的人。
雾气湿哒哒地爬上他的身体,轻柔的冷风拨弄他的发梢,像在无声地安慰他。
良久,有人伸手搭上他的肩:“涟绛。”
他因为哭泣而发颤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后泪眼婆娑地回头,只见身后悯心着一袭白衣,正捧着诏和花低头温柔地看向他。
他愣了愣,抹干净眼泪飞快站起身来,难以置信:“悯、悯心?”
悯心颔首,轻拍他的肩:“跟我来。”
“你”见他转身就走,涟绛收回想问的话,疾步追上去。
直到大雾尽处,悯心方才止步。
“这里是虚无之境。”悯心侧了侧身,示意他上前,“念念不忘之人,在此境中可以无数次穿越时空,直至心病根除。”
涟绛照他的意思往前,目光所及是望不见尽头的长河,河中碧水晃荡,诏和花怒放。
“这是”
“诏和花,”悯心微笑着将手里捧着的那一朵诏和花递给他,柔声道,“世人各有各的执念,诏和花便是因执念而生。它记载着世人各自遗憾而终的一生,生生世世,一次轮回对应一次花开。”
悯心稍微停顿片刻,见他眸中仍有疑惑,便弯腰从河中取出另一朵诏和花:“你看,这花是丰京城王公子执念所化。”
涟绛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细细密密的花蕊仿佛一面银镜,镜中呈现出丰京繁华之景。
“他与城南白家千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该是一对璧人,”悯心指尖微动,花蕊缓缓转动,显出丧葬之景,“可惜他体弱多病,年方十七便因病去世,没能与心上人长相厮守。
他心中有憾,虚无之境便将他的遗憾收容于此。”
天上人间,凡有憾事,尽存于虚无之境诏和花中,永世不灭。
涟绛低头望向手里的诏和花,于花蕊上瞧见府青,以及趴在他背上呼呼大睡的狐狸。
“这是阿青的遗憾。”悯心与他道。
他怔怔地捧着花,问:“我也死了,是么?”
“没有,”悯心摇头,但紧跟着又点头,“万年前的你确实死了,但现在的你仍旧活着。”
涟绛没说话,他记得销魂刺穿胸膛带来的剧痛,也记得倾盆而下的青紫灵气。
而最刻骨铭心的,是府青毫不犹豫将承妄剑扎入心口时痛苦的闷哼声。
“那时你被春似旧所杀,残魂落入人间,游荡无所依。”悯心屈膝在河边坐下,半眯着眼仔细回想,“是大人将你带回了人间,让你与阿青从头来过。”
“那府青呢?”涟绛问。
“阿青,”悯心身子微微后仰,扭头望向涟绛手里的诏和花,“阿青为天下苍生而死,三魂七魄本该散尽,但他心有牵念,竟然留有一缕魂魄只不过那缕魂魄缺失得厉害,半点记忆也无。
大人知道以后,便将那缕魂魄放到九重天莲池中好生养护,盼着他有一日能够经轮回路重回人世。”
他停顿数秒,随后无奈地笑了笑,道:“大人原先为他挑的是人间一个富商家,但谁也没料到,过轮回路时他跟着一只半龙半狐的小妖怪去了。”
涟绛搭在诏和花上的手指轻颤几下。
半龙半狐的妖怪,全天底下只有楼弃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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