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当天因为炙热产生的幻觉,还是真实?”
他睁开双眼。
陈医生露出很为难的表情,“江先生,每次进行到这里,你都会从催眠中惊醒。这种情况我们也没见到过。”
他从软椅中坐了起来,视野里的红光逐渐散去。
“江先生,我想,这应该是你的心结。法医已经在现场找到了他们的……尸体,他们并没有变成飞鸟离开。斯人已逝,你应该振作起来。”
他摇了摇头:“不是幻觉。”
去年的十二月十二日,一个圣诞前夕的普通周末。
他的弟弟妹妹从各处赶了回来,为的就是和他能在年末有一次珍贵的相聚,但因为他带回家的那棵圣诞树燃烧蔓延的火灾,把一切全都烧干净了。
陈医生无奈道:“据我所知您现在还在收集信息,那些和你相仿的火灾案当事人的经历,恕我直言,江先生,想要让这件事从生命里过去的唯一方法就是远离,如果您一直让自己困守在这些伤害里,这些影响是消除不掉的。”
江月鹿:“我没有想消除。”
“其实怀念已经逝去的人们并不叫消除,你可以选择珍藏……”
江月鹿打断道:“没有逝去。”
他和陈医生默然对视着,后者在江月鹿平静到极致的表情里看到一丝快要碎裂的癫狂,如同巨大冰面上出现的丝丝裂纹,他不由自主为江月鹿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恐惧。
“他们都还活着。”
-
已经在火灾中烧死并且找到了尸体的人,不可能还活着。
那些尸体已经被烧成黑色,完全辨认不出本来的样貌,但是法医验过之后给出了判定,五具尸体分别是言和、祝念、言飞、言露和言音。
他不会去质疑法医的判断,因为这样就是在质疑科学。
可如果科学,已经在这个世界不复存在了呢?
“江先生,这是这个月收集到的信息。这附近的确在半年之前发生过火灾,当事人在现场看到了黑色的薄片,他以为是烧起的飞絮。但经过我确认之后,当事人认为那些薄片不会那么轻盈,它们是有重量的。”
江月鹿将一页记录放在一旁,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有重量。
“那都是四年之前的事了,我也记不太清……有没有黑色的东西飞起来?那么乱我怎么看得见……从他们身体上的……对了,我当时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我老婆的背上有一块黑色的痕迹,我以为是还没烧完的布料……后来一想,她根本没有黑色的衣服。对,就是方的,一小块。”
他把录音笔关掉,在“有重量”三个字后面跟着写——
形状为方块。
在他过去一年搜集到的火灾案中,只有极少数幸存者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不过只要记得,印象就很难磨灭。因为在那个看似慌乱紧张的场合,自己的视线其实一直聚焦在亲人身上,他或她发生的任何异样,都会迅速刻进脑海。
黑色布料、黑色薄片……
除他以外,不少人都看到了和黑色飞鸟相仿的东西。
他拼凑起当时的画面,只为了重现那个火焰翻滚、黑鸟卷起的瞬间。
“小飞!到哥哥这里来!”
“阿音,过来!”
“别怕露露,哥哥马上来救你!”
他站在大火的外面,就好像是排除在外的人选,只能看着自己的亲人被火焰吞噬其中,看着他们的身体飞出薄薄的黑鸟成群结队飞离消失。
在这个过程里,他只能看着。
他喊得声嘶力竭,却无法走到他们身边。
因为身在现场却什么都没做的行为,警察才认为他有纵火嫌疑,他们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没做。
不说别人了,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为什么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
如果有阎王的存在,他为什么只排除了自己,带走了其他人?
言飞当天留下的摄像记录被烧毁了,那场火烧毁了一切,除了那张黑色的卡片。大火第二天,卡片上出现了言飞三人的名字。说,恭喜你们被我校录取。
点上蜡烛,许下愿望,离奇的火焰就会悄然跃动。
然后就能去他们在的地方。
一定是这样的。
他看着火焰慢慢吞掉了“形状为方块”、“有重量”、“薄如刀翼”、“成群结队”、“有言语能力”……
在闪耀的微光里,他许下了唯一的心愿。
——如果可以,我想见阎王一面。
“江总!江总……”
“江总,你快出来啊!”
声音是谁的?小刘,赵思兰……逐渐都听不到了。
江月鹿低下头看着烧上身来的火焰,他不禁咧开嘴笑了,这是那次圣诞之后一年以来他再次真心实意的笑容。
这次他终于可以看清了。
那些薄如刀翼的黑色飞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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