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也誊录出一份,放在了李化吉的床头。
她用指腹抚着最终结果:夷九族,斩立决。
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隔着落下的帷帐,王之玄的影子隐隐绰绰,也沉默地立着。
李化吉过了会儿,才道:“我不是不能理解谢狁,大敌当前,宗正与奉常不一心抗敌,还肆意挑起内乱,其用心又蠢又毒,若不治以重刑,以儆效尤,只怕又有人要蠢蠢欲动,于国不利。但那个宫婢……”
她也不知该如何评判,蠢是真的,可怜也是真的,又因为太过可怜,反而叫李化吉很同情她。
王之玄道:“我私下给她买了墓地,会请仵作将她尸首缝连,将她好生埋葬。”
李化吉怔忪,微笑道:“二郎君有心了。”
王之玄却觉得自己受之有愧,虽人并不是他杀的,可他身为世家子弟,也难免从中感到些许愧疚。
石浑无道,婢女枉死者众多,他生长在建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但听过也就听过罢了,终究不是他的事,因此并未上心,直到昭狱里,宫婢撕心裂肺的质问才将他震醒。
人命究竟算什么呢?
如谢狁般,无用者,就视为无物,有用者,就作为棋子,利用到极致再舍弃?
王之玄觉得那不对。
可若不对,他又该怎么走出一条属于他的路?
王之玄还没想好,他只问李化吉:“送来的伤药公主可日日敷用?”
李化吉伏在枕上,小脸如玉般白净:“多谢二郎君,伤药很好用。我这儿无心挂念,你与陛下说,让他放心读书就是,若是大司马教他政务,也要认真学习,不可懈怠。”
自谢狁下了令,李逢祥就被拘起来了,哪怕心中挂念阿姐,也不能来凤阳阁看她。
李化吉担心李逢祥因此跟谢狁闹脾气,故而特意拜托王之玄传话。
她还以为王之玄是受了李逢祥的嘱托才来看她。
虽李逢祥也日日明里暗里地示意他多去凤阳阁坐坐,但也是王之玄自个儿情愿来的。
当时王之玄并不在宫宴上,消息传回王府时,他大为震惊,为李化吉的胆识,也为她的勇气。
反而是王丞相回来后,忧心不已:“哪里想到公主竟这般看重谢狁,不惜以命相护。”
王之玄想到李化吉素日温婉和气的模样,不大认可王丞相的看法,在他看来,李化吉只是心善。
心善的人,总是不计前嫌,愿意舍身取义。
因此他的心里更为敬佩李化吉。
他想到阿爹话语里隐隐的担忧,而阿娘出身清河崔氏,亦是世家大族,对李化吉这个实则村妇出身的儿媳很不满,只是拗不过男人的大局,才勉强同意。
现听王丞相话里也有松动之意,哪里肯放过机会,忙鼓动他放弃这愚蠢的联姻想法。
这叫王之玄很为李化吉不平,她这样心善温婉,是顶顶好的女郎,怎么能因为区区出身而将她轻易否定?
他第一次有了叛逆的念头,只是也不敢过于唐突,只好隔着帷帐,看着那个朦胧的身影,低低问道:“殿下可有如意郎君了?”
也是这时候,候在外头的衔月正欲通报,被谢狁抬手拦住了。
虽未亲眼所见,但谢狁也能想到此时李化吉必含羞带怯,若一束不胜雨滴打落的西府海棠,娇艳却柔弱。
“二郎君,为何突然如此问?”
她瞧着害羞得紧,内心却冷静地下钩:“可是陛下说了什么?”
王之玄是那条傻乎乎的游鱼,猛然看见饵食入湖,便兴冲冲地游了上去,根本没瞧见饵食后还藏着尖锐锋利的鱼钩。
“陛下?陛下未曾与我说什么。”
“是吗?我还以为……”李化吉怔怔止了话,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留有无限遐想余地。
此时王之玄可以理解为李化吉心中属意他,且透露给了小皇帝,故而李化吉羞于被弟弟说穿了少女心思。但也可以理解为小皇帝有意撮合二人,李化吉知道后,羞臊不已。
而无论哪种,都欲迎还就的透露了个信息,那便是李化吉也好,李逢祥也罢,对于这桩婚事都是乐见其成。
王之玄是君子,若非父母过于仗势欺人,意图出尔反尔,他也不会有这逾矩之问,现在知道原来李化吉也有意于他,他站在帷帐外,话未说,脸先红了半边。
他道:“好,我知道了。”
李化吉没回话,只看着那道贴在帷帐上,高大的身影。
王之玄复开口,声音干涩了些:“你好生休养,我再来看你。”
他出来时,谢狁不避不让,就让他迎面撞了个正着,王之玄的脸颊上还发着热,看到谢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道:“殿下休息了,三郎改日再来罢。”
谢狁负手而立,淡笑:“八字还没一撇,倒是先以驸马自居了。”
王之玄便知他将所有的对话都听了去,回头看了眼合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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