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原本见老农一脸怀疑看着自己,颇有几分莫名,闻言倒立刻懂了,他若是农家掌门,想来跟着扶苏前来是想求见王上,哪知本该玄衣纁裳的王上不在,反倒是自己这白衣之人在此
在张良与陈谷寒暄之时,明赫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农家,农家来秦国了,他们肯定有办法解决割麦之事的!
很快,张良便带着孩子们打道回宫,将陈谷入秦一事禀告君王,再命人带陈谷进了章台宫,明赫则顺势赖在了父王身旁,他要留下来给父王当帮手,把农家留下来!
大殿之上,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年轻秦王,陈谷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是也,对方的容貌之盛虽远胜他想象,但任这年轻人笑得再和煦,他剑眉凤目间隐现的龙跃九天之气势,举手投足隐藏的睥睨天下之威严,才是以七国为烽台、以六合为一家的秦王该有的赫赫尊容!
他行礼拜道,“农家第三十一代掌门陈谷,幸得颍川陈平县令之推荐,前来拜见秦王!”
嬴政大步急急下殿,来到陈谷身旁,毫不介怀他满身沾满污泥的衣衫,亲手将他扶起身,面带喜色道,
“听闻陈谷子入秦,寡人喜不自胜,此乃我大秦万民之福也!当年,陈相子离儒门入农门拜许行子为师,未料百年来,将农家之道延续下来的正是陈氏一族,先生与祖辈心性之坚韧,一心造福万民之景行,令寡人敬仰万分!”
陈氏对农家而言称得上续命之恩,毕竟,连许行的后人都不肯再在田间吃苦,是陈氏一族凭着“农耕之道可助万民”的执念,硬生生勒令后世儿孙必须坚守农道,绝不可叛出师门。
嬴政此言,让带着门人在楚国东躲西藏、惶惶入丧家之犬多年的陈谷,险些当场落下泪来——世间,竟有人还记得他陈氏的功劳,竟有人第一回 在他面前,提起陈氏的功劳!
而此人,竟是秦王!
许是这突如其来的认可,让他心头被冲击得有些脆弱,陈谷忍不住抬首哽咽道,“不过是些不堪一提的陈年旧事罢了,秦王竟还记得不怕秦王笑话,当日祖师许行子收弟子数十人,数百年后的今日,农家门人亦不过区区数十人,陈氏不才,将农家变成区区不入流之小道,着实有负祖师啊”
当初楚庄王在位之时,农家弟子达上千人,楚国国力骤然大增,乃因粮食产量大增,可惜啊!
嬴政看着面前被风吹日晒得布满皱纹的老人,脸上布满了时过境迁的哀伤,遂认真宽慰道,“陈谷子何须妄自菲薄?陈相子乃大儒门生,若肯前往列国求官,求得千钟之年俸自不在话下,但他深知农耕为百业之首,若能早一日改良农耕之法,天下间便能早一日少饿死些庶民,农家之道以拯救苍生为已任,比之诸子空谈之道,真不知胜出几多”
“再者,寡人听闻,陈氏世代读书习字,在为百姓教授农耕之法时,更会以木为笔、以土为纸,教授百姓识字之道济世安民,此乃圣人之道也!”
陈谷怔怔看着眼前风姿俊逸的秦王,圣人之道?
被列国君王嫌弃不堪的农家,竟是圣人之道么?
秦王对农家的评价,竟是如此之高么?
嬴政此言倒并非虚情假意之词,在他心中,本就一切实用之法皆为圣人之道,一切空口乱政之道皆为无稽之谈——秦国本就极其重视农耕,更何况如今土地辽阔、颍川各处贫瘠土地亟需治理、随着高产粮种的推广提高秋收效率迫在眉睫
如此一来,农家能助秦国百万之民,不是圣人之道又是何道?他早就盼着农家入秦了。
陈谷懵懵然回过神来,又试探道,“秦王既认为农家之道为圣人之道,可愿做‘天子亲耕,后妃亲织’之圣人?” (2)
此乃许行所著《神农书》之言,鼓励君臣与庶民一道下地种田,凡事亲力亲为,如此一来,朝廷便无须向百姓征收税赋,人人有饭吃有衣穿,堪称后世人口中的乌托邦社会。
明赫以手托着小脑袋支在小桌子上,听了这话不由皱起了小眉头,噫,袁隆平爷爷研发出杂交水稻,也没要求国家按他的治国理念执政啊?让我父王这样的千古一帝去耕地,简直是拿和氏璧去砸核桃,得不偿失啊!
这样想着,他又马上忧心忡忡地坐直了身体,父王是绝对不会接受这主张的,万一两人谈不拢,父王将陈谷赶出秦国,或是陈谷怒气冲冲离开秦国,该如何是好?
不行啊,他还指望着农家帮秦国改良种地的法子,让高产粮种得到妥善照料再增产几分呢,还有割麦的工具,说不定农家早想出法子了——五黑他们虽然也极其擅长制作工具,但却多跟工业相关,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啊,满脑子想着农事的农家,肯定能想出更多利农的工具
在小家伙胡思乱想的心声中,嬴政却负手轻笑道,
“寡人认为,许行子此言差矣!农家圣人之道,在于一心研究农耕之法,再将此增产利民之法推而广之,以令国内再无饥寒之人。许行子要求世人无论贵贱皆忙于田间地头,让寡人十分不解,若是人人皆种地,衣裳鞋帽从何而来?陶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