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项燕看来,秦国兴师动众在冬日修路,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冬日冰冻的泥土十分坚硬,纵便秦国有烧烫的煤渣化冰,要拌匀踩实泥土亦绝非易事,实乃事倍功半之举
在他看来,秦人十分狡诈,纵便那位年轻的秦王有几分狂妄,此番迫不及待想通过修路一事耀武扬威,亦绝不会选在冬日、耗费更多钱粮与劳力修,此事定然有诈!
可楚王和宗室并不这般认为,探子数番传回的消息,皆证实秦国确实在大肆修路,如今秦军增援人手不足,又有燕齐大军为他们拖住秦军主力,还有草原夷狄为他牵制李牧的边军,如此大好时机岂能错过?
纵便项燕再三劝谏,楚王仍是急匆匆派出了二十万大军,这回,大军主将是景氏子弟——莫说项燕与他们唱反调惹来众怒,纵便他赞同攻秦,此番,主将之位也落不到他头上,主动出征,可是趁机立大功之事!
项燕在他们眼中,是秦国打到楚国本土的防守之将,切不可功高盖主。
而将咸阳作为首攻之城,楚国亦是有一番仔细考量的——一则,可报当年楚国被秦国打得迁都之仇;二则,楚国占据地势之利,能抢在燕齐前头占据关中肥沃之地;再则,秦军在外迎敌,若听闻都城失守,定会军心大乱,如此一来,燕齐联军必能斩杀更多秦军
能借他们之力、除去最大的隐患,于楚国而言岂不妙哉?
可惜,难掩兴奋守在寿春王城,幻想着马上可以迁都咸阳、占据关中沃土的楚王与宗室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
邯郸的三国混战尚未进行一个月,燕军便以强弩偷袭齐军,主动“帮”秦军解决了近半数敌人;
接着,将此事视为仙人暗中襄助的秦军,以冲翻云霄的士气杀向燕军
在楚军抵达咸阳之时,早已解决五十万燕齐联军的秦军,已气势汹汹兵分四路,迅速朝燕齐两国本土奔袭而去。
易水河畔位于列国的最东北端,冬日比咸阳更寒冷数倍,在蓟城王宫中走来走去的燕王,此时,浑然不知局势已因考粟擅自歼灭齐军而陡然逆转。
因为,今冬燕国多地遭遇冻雨之故,一进燕国的道路便格外打滑,莫说马匹无法通行,便是车辆亦会打滑坠落,考粟当日派往王宫、告知齐国与秦国勾结一事的探子,在离开邯郸后,一路只得折了两根树枝当拐杖,慢吞吞在凝冻的地面上行走。
如此一来,报信的探子便被冻死在了路上,燕王并未收到那封密信。
而因天气之故,本该定期往王宫呈报战况的斥候们,也迟迟未送来半分消息。
燕王此刻,正独自在买了秦国黑煤、烧着暖烘烘火墙的宫中,兴奋地走来走去,幻想着占领咸阳后,他该以何理由在秦地重新收取六成税赋、如何为自己修建绵延千里的新宫殿、如何搜罗秦国各地佳人
这泼天的大富贵,真令人光是想想便觉心旌神摇啊!
由于燕国极寒天气的影响,李信与桓猗所率的两支军队,只得重新返回邯郸静待冻雨结束,燕国看起来暂时仍旧岁月静好。
但王翦与蒙武杀往齐国的两支队伍,却已一路畅通地杀进齐都临淄,尚未开始下令攻城,闻风而至的齐王田建,便在满脸谄笑的后胜陪同下,毕恭毕敬捧着王冠,亲自出城受降。
正在美滋滋做白日梦的燕王哪里知晓,与燕国相约攻秦的“好搭档”齐国,随着齐王的主动投降,已经悄无声息地,亡了!
伴随着二月猝然响起的第一道惊雷声, 春风便化作一道利刃,迅速在九州之地由南而北,对寒冬发起了猛烈攻击, 咸阳的雪早已化了,秦国农人们怀着喜悦的希望,开始在秦吏的指导下为今岁的春耕做准备。
而在燕国各地, 无论是燕北一带飘飘扬扬下了整个冬日的厚雪, 还是燕南一带凝结了半个冬日的冻雨,皆在与春风的顽强对抗中,在数个寂静无声的日夜里, 随着山涧间细微的雪解冰融嘀嗒声,纷纷无可奈何地悄悄败下阵来。
当裹着厚实棉袍的秦国探子, 第一时间将通往燕国的道路、凝冻已融化的好消息传回邯郸时,三十多万秦军立刻整装兵分两路, 踩着残雪踏上了前往涞水与易水之路。
越往北走, 天空越灰暗, 大地越白茫, 连吹来的风也夹杂着寒咧的消融碎冰渣, 道路上凝冻虽已化成水渍,但举目四望, 到处仍布满了半融半化的冰雪,这般北国风光, 是生活在中原腹地的秦国士卒鲜少见识的——燕国的地理位置, 决定了它是列国阻挡寒潮的天然屏障。
好在, 秦军有暖和的棉袍, 有热气腾腾的自热米饭与方便面,更有一颗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复仇之心, 士气非但未被燕境严寒冲散,反倒越往燕国城池方向走,将士们愈发斗志激昂:这块土地,很快就是秦国的了!
蓟城王宫之中,鞠武抖索着身子,按压着快跳出胸膛的心脏,一脸惊惶地看向突然冲下殿的君王。
他虽已追随王上数十年,但王上多疑又多变的面孔,总让他有些难以看清,从前那个温和无主意的君王,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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