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每日从宫里归家的时候,她都不敢想象,假如年幼的孩子看到这副画面,会留下多么难以磨灭的阴影。
曾互相算计过,也曾报团取暖过,甚至在谢光出生前的很多时刻,贺兰香很多时刻都会生出与谢折是“相依为命”的错觉。可如今不知怎么,闻着他留在她身上的味道,她只觉得麻烦。
擦洗完毕开窗通风,刚将衣物穿好,丫鬟便传报世子已回来。贺兰香赶忙收拾齐整好见孩子,怎料谢光来到,刚被她搂住抱了两下,这幼小的孩子便道:“孩儿方才来的路上偶遇大伯,后院独母亲一人,大伯为何事找您?”
贺兰香心跳快了一下,强颜欢笑道:“你忘了么,你大伯素日里最爱在后罩房处置公务,他哪里来找过我,分明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忙完出去了。”
谢光一副恍然明了的样子,深信不疑地点点头。
贺兰香将儿子重新抱回怀中,温柔道:“你这次能回到娘身边,还多亏了你大伯,光儿长大以后要同大伯常走动,他是绝对不会害了你的,知道了吗。”
谢光:“儿子知道了。”
话音落下,谢光不由得垂下眼睫,稚嫩的脸上出现也称之为忧愁的东西,沉默了许多时刻,才重新抬头,看着贺兰香的脸道:“母亲,似乎很依靠大伯。”
贺兰香怔了下神,一时间竟揣摩不出一个四岁孩子话中用意,便佯装从容道:“你爹不在人世,娘一个弱女子,在京中无依靠,常有不便之处,自然要多劳烦你大伯关照。”
“可儿子早晚会长大,一样可以照顾娘。”
谢光皱起眉头,着急的样子,可又似乎是认为自己过于失礼,便又低下声音,“孟子说,男女授受不亲,是谓礼也。大伯与母亲年岁相当,又尚未娶妻,更不该与母亲走得这般近,招惹非议。”
贺兰香听完这席话,心彻底坠下去了。
她起先只觉得自己这孩子有些腼腆害羞,但终究只是个孩子。
现在看,谢光,根本就是早慧。
第
159 章
“陛下已病入膏肓, 却想在这时大婚立后,大郎难道不觉得蹊跷吗?”
早春寒未过,日头仍旧格外刺眼, 崔懿抬手遮着太阳,一手捋着胡子, 侧耳与谢折低声说道,眼中忧虑难藏。
谢折未语, 身上的衣袍经风吹动,袖口翻滚, 银丝绣出的兽纹若隐若现, 獠牙森冷, 寒气逼人。
崔懿接着道:“王延臣是死了, 可他三个儿子还活着,陛下此举,难道不是想重振琅琊王氏, 以此掣肘于大郎?”
这时,谢折蓦然启唇,声音平静淡漠:“圣心不可揣摩, 陛下自有陛下的打算, 你我不必多心。”
崔懿对他的回答似有些意外, 但旋即便恍然大悟似的,喟叹一声, 抬眼望日道:“也是,陛下若真想为大郎掣肘,不该利用王氏, 该利用康乐谢氏才对。”
毕竟以后康乐谢氏的家主,是他谢折的亲儿子。
谢折眉心跳动一下, 未置一词,径直往西华门走去。
西华门下,侍卫踌躇不敢阻拦,诸多内侍面面相觑,几个随从更是驻足在旁,目光齐刷刷望向靠墙角落。
谢折顿住脚步,一眼望去见是一群孩子,大孩子围着一个小孩子,个个表情凶悍,气势汹汹的模样。
崔懿定睛一瞧,惊诧道:“最里面那个不是小世子吗,周围那几个好像是谢寒松的孙子,他们怎么会在此处?”
说话间,只闻几句模糊的骂声,谢光被一把推到地上,本就小的人儿便显得更小了。
谢折的眼神瞬间紧了一下,下意识往前走去。
崔懿紧随其后,大声喝道:“都干什么呢!皇宫禁地,安容尔等小儿放肆!”
几个孩子见有人管,瞬间作鸟兽散,临走不忘朝地上的谢光扮鬼脸。
谢光并不理会,爬起来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对大步前来的崔懿与谢折行礼,恭敬道:“见过崔叔公,见过大伯。”
他面无表情,好像刚刚被欺负的根本不是他,沉稳的气度比较大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几个人怎么回事,他们经常欺负你吗?”崔懿连忙问。
谢光摇头,长睫低垂,眼中光彩黯淡。
崔懿下意识看向谢折,示意他来开口,谢折道:“你在府上时,他们也会这般对待你吗。”
谢光还是摇头。
谢折面色一沉,开口声音冷沉洪亮,“说实话。”气势如泰山倾轧而下。
谢光幼小的身躯抖了一抖,道:“叔公在时,他们并非如此。”
谢折眼瞳微紧。
那谢寒松不在时,情况便如他今日所见这般了,又或是,比这还要恶劣。
“因为什么?”谢折沉声问。
有雀飞略而过,投在地上一道阴翳的影。谢光想到那些有关他母亲出生的粗词烂语,摇头不语,两只小手攥紧衣袖,紧绷不安的样子。
时间一点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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