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拉着孟月容的手。
孟月容还用手去勾自己父亲的手。
她勾住了。
孟月池一直看着,看到孟月容笑着拉着自己父亲,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是空的。
她知道什么是庶女了,在距离她七岁还有一个半月的时候。
庶女,就是在这个府里的她。
从安寿堂走回自家住处,孟叔恒已经把孟月容抱在了怀里。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早些回去吧,收的那些东西都收好。”
柳朝姝让婆子们把那些庶子都送回各个妾室那里,最后一句是交代给孟月池的。
孟月池行了一礼,乖乖退了出去。
在庄子上的时候,她爹也会这么抱着她,现在却不会了。
“刘嬷嬷,我不喜欢这儿。”
这一天夜里是刘嬷嬷守夜,孟月池说话的声音很小。
刘嬷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姑娘啊,既然进来了,咱们就不能回去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回去那个小庄子?她可以不要那些磕头换来的赏赐,也可以不要这些很好看的被褥。
她想要从前那个会抱她的爹。
虽然他三个月才来一次,虽然他只抱过她两次。
刘嬷嬷轻声叹息。
“姑娘,你留在庄子上,没办法好好长大呀。”
“我不长大。”她说的是孩子话。
拍着她脊背的手掌结实也柔软。
孟月池打了个哈欠。
“刘嬷嬷。”
“嗯?”
“我来了这儿,爹就变了,我想爹变回去。”
“姑娘,你要明白,你现在是孟家的十三姑娘,要是被送回了庄子上,老爷这辈子都不会见你了,嬷嬷知道,姑娘你听得懂。”
孟月池听得懂么?
她不想听懂。
“嬷嬷,这个世上有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爹变回来?”
世上哪有这样的地方?除非当年……想起姑娘的生母,刘嬷嬷抬起另一只手,擦掉了自己眼里的泪。
“姑娘,没有这样的地方。”
孟月池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刘嬷嬷以为自家姑娘已经睡了。
她轻轻给姑娘理了理身上的丝被,却摸到了一个湿了的枕头。
姑娘请披黄袍(二)
孟叔恒在饶州府学读书,每旬才回来一次,饶州是学风鼎盛之地,文人墨客云集,入了夏,各式文会便多了,他回到易阳县孟府的时候也更少了。
整个七月,他便没有回来。
柳朝姝不是刻薄人,知道自己新多出来的这个庶女生辰在七月,除了府上的惯例的新衣、银钱之外,单独又让人给她做了两身新衣,她从自己的嫁妆里选了两样小孩子能戴的璎珞和金钏,还给了五大串钱。
琴嬷嬷带着孟月池一样样看过去。
“加上你从庄子上带来的那些,这都是你的体己,姑娘千万收好。”
琴嬷嬷是柳朝姝的陪嫁嬷嬷,来教养孟月池也不过是暂时的,好在她并非贪吝狠辣之人,管体己、算银钱这些,她也一样样都教给了才七岁的姑娘。
孟月池抬头看向她,过一会儿才说:
“谢谢琴嬷嬷费心。”
琴嬷嬷看她的眼睛黑亮,心里又软了下。
耳慢语迟,大夫来看过,说不算是病,也不算是残疾,可看着一个极好的小姑娘时不时露出迟缓模样,实在让人心里生出些不平。
“姑娘得学会看账册子。”
琴嬷嬷拿出一本小册子,看着上边工整的字迹,一旁的刘嬷嬷露出了羡慕神色。
柳家来的的婢女也好,嬷嬷也好,都是识字的,这在整个孟家都是独一份儿,看着行为做事也跟旁人不同。
“姑娘现在手里有三枚五两的银锭子,七枚半两的银锞子,三两半碎银子,一个银项圈,一个金项圈,一对金镯子,计一两重。今日又多了五千铜钱,一个金璎珞,计三两重,一对臂玔,计二两重。”
一样一样说完了,琴嬷嬷都觉得这家底实在是太薄了。
姑娘在庄子上呆了这么多年,每月那点银子只能让人过得紧紧巴巴,刘嬷嬷还在庄子外头开了菜地,靠卖菜贴补。
回府那天她留了人细细查过了,拢共剩了三两半银子,那还是月初呢。
这些银锞子、银项圈都是姑娘回府后老夫人给的赏赐,刻薄得让人想笑。
银锭子是她们夫人给姑娘补的月钱,两样值钱的东西,金项圈是老爷从前给的,金镯子是姑娘入府之后夫人赏的。
“这些来处,姑娘可记得?”
孟月池点点头。
琴嬷嬷趁机拿着账簿教她认字:“那这银锞子,有多少?”
“七枚。”
孟月池顿了顿,又说:“祖母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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