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军北上定州、镇州,原平守军光复沧州。
四个月来不断奔袭的十万叛军人马俱疲,江左益本想带他们入兖州修整,却有五千余人响应檄文,占据兖州下属各县,坚壁清野,兖州的州府百姓也早就纷纷外逃,能走得动就去了原平,走不动就去了左近县城,江左益所得竟是一座空城。
他在城中派人外出寻粮,却屡屡被袭扰,一开始寻粮队是几十人,后来要几百人结伴才敢出城。
执掌卢龙军数十年,江左益也可称上一句当世猛将,心知自己不可被困守于兖州,他当即带大部北上,在渡河之时又遇多番袭扰。
四月,雨水渐生,河水愈深,船行至河中,有人负刀潜水,损毁木筏数百。
江左益虽然自己是坐船渡河,没有落水,他的宝马却溺死河中。
卢龙军中几乎没有善水之人,光是溺毙在河中的就有六百多人。
江左益大怒之下亲自执拿弓箭站在船头,却只能看见一个颀长背影在北岸施施然登岸。
此时江左益派去到对岸的接应先锋已经被尽数杀灭。
“□□,你只管过了河来,我让你见识见识甘江渔娘的厉害!”
江左益目力极佳,看清了那人竟然是个身高面褐的女子。
此人自然是息猛娘,她自己就是渔家女,下水比吃饭还简单,练出的精兵能跨山也能潜水,正好就用在了此时。
江左益当即令人撤回大河南岸,才知道因为船小岸长,渡河时有近千人被人截杀在南岸。
经此事,卢龙军士气大跌,待江左益半月后绕行青州抵达原平城下,八万大军已经摆开阵仗严阵以待。
原平知府言方应骑马立于阵前。
“逆贼江左益,你来得太晚了,你那两儿子的头颅在我原平城上等你都成了骷颅。”
五月初三,逆贼败于原平,死伤万余。
五月十四,逆贼江左益北上定州被并州都督林珫所阻,死伤六千余。
五月十七日,江左益重回兖州,昔日十万大军只剩了不到三万。
六月初九,江左益部下副将史台奚杀江左益后请降,余逆万余隐入山中成寇。
历时
大半年,卢龙军犯上作乱终于有了个大概的结果。
孟月池却还是没闲着,青州、兖州、齐州等地久受兵祸,田垄复耕也是大难事。
“幸好你让人在卢龙种了不少地,再熬一个月就能收了……为了能早点儿种地就想尽办法劝降,好好的军功让出去,你干的这些事儿要是让旁人知道了怕不是得觉得你疯了。”
坐在她旁边的息猛娘一边织草鞋一边宽慰她。
一脸疲惫的孟月池单手支着脑袋。
这位在过去半年里名震天下的女子还有一月才满十八,她看着这些账册,轻声说:
“我如今觉得,比起杀多少人,能救活了多少人才是本事,杀人,太容易了。给一个无知稚童一把刀,他也能杀人,给一个垂垂老朽之人一碗毒,他也能杀人,世间杀人之法千千万,能活人的法子却太少。”
息猛娘将新做的草鞋踩在脚上,将肩膀借给了好友让她靠着。
“你做到此地步,已经是竭尽所能。”
孟月池微微一笑,眸光却冷:“为阻此战,我也是出过力的,只可惜,我愿意辅佐林珫得八州之地,他也不肯出兵定州,如今不过是得了这些功劳……却用了十余州三十万百姓性命去填。”
她将头搭在息猛娘的肩膀上。
“苏茗子挺不错,她在林珫那儿太可惜了,要不要挖出来,庐陵也好,朔州也好,都是去处。”
久经征战,见多了生死之苦,孟月池越发恨上了林珫。
林珫身有军功,升官发财她一时动不得,挖他妻子她挺愿意。
息猛娘笑了,摸了下她的头发:
“现在全部兵士都在种地,你这坑倒是刨得挺歪。”
孟月池懒懒一笑,心里的主意已经打定了。
片刻后,她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唉,大理寺于少卿写了信来,陛下要亲自召见我,若我得了官,你是随我去,还是重归义武军?”
“随你去?随你去能得个什么官?”
孟月池眨眨眼,她没想过。
半个月后,天使带着圣旨而来,诏令言方应、孟月池等人入繁京。
此时的齐州、青州等地田亩抢种已经大致结束,三个月后,赶在冬日之前,田地里还能收一批粟。
正如她当日所说,孟月池来时是一驾小车,两袖清风,走时也是干干净净,没从原平城里带走一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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