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大人。”新晋宁国公孟月池坐在上首,看着这些女旧臣。
她行到今日的路,有很长的一段,是从她们的身上走过去的。
走过她们的旧辙,也规避她们的错误。
“自前年起,平卢有几项新法,我想请几位大人帮我参详参详。”
她垂下眼眸,慢吞吞地说:
“其一,男女同教,蒙学免束脩,女儿不入蒙学,则儿子也不可入。”
“其二,男女同田,嫁娶入赘,田亩相随,凡添丁之户,另得柞林三亩。”
“其三,男女同役,徭役分十等,难易不同,天数不同。”
柳铉徵捏着手里的煎饼,自进来之后,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起了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外甥孙女”。
巧的是,孟月池也正好看向她。
目光撞在了一处,柳铉徵忽然一笑。
这上面的任何一条,在平卢之外的地方都难以推行。
原来如此,薛山长,你为了她与女旧臣们渐行渐远,是因为你已经看见了另一条路。
建在,大启的废墟上。
这么想着,柳铉徵低下头,继续啃煎饼。
“孟节度使,不知在你治下之地,男女为官者如何?”
“文官,女七男三,武将,女四男六,校尉以下,男子略多些,近七成。”
在座的女子都有些惊诧。
“孟节度使,你可曾特意提拔女官,打压男官?”
孟月池看向问自己的那人:“自然而然罢了。”
那人低下头,她原本看不上这粗糙的煎饼,现在也开始亮牙。
天下竟有这样的“自然而然”,她好生高兴。
没有茶,没有酒,拿起煎饼啃两口。
这一天散席之后,一群女人揉着腮帮子离开了孟宅,繁京中立刻传闻宁国公得势之后把从前与自己不睦的女旧臣们都喊去抽耳光。
苏茗子听着传闻,哭笑不得,想起正事,她问自家大人:
“大人,我以为你这次会招揽些女旧臣遗脉。”
“不着急。”
其实也不喜欢吃煎饼的孟月池小口喝着粥,她的语气很柔和:
“她们会自己走过来。”
走过来,变成她想要的模样。
就像她,曾经从她们的前路上一点点看过去、迈过去一样。
这是各自的修行。
又过一日,陛下在内殿召见孟月池。
那日,繁京下了这个春天最后的雪。
君臣二人都没想到,这是她们此生的最后一次相见。
姑娘请披黄袍(三十一)
身处内殿的陛下并没有穿她的金红色金龙纹长裙,而是只在湖蓝的石榴裙上面穿了一件殷红大袖衫,比平时少了许多威严,倒显得随性。
“听说你请了柳铉徵吃你们平卢的粟米煎饼,差点崩掉了她的半口老牙,朕特意让人做了来试试,味道倒是还不错。”
桌案上除了一看就被改良过的煎饼之外,还有油香扑鼻的肉酱、十几种蔬菜的丝、十几种的肉丝和肉丁,另外还有不知道多少种的干果与果脯,满满当当地装在红木攒盒里。
大概是怕陛下这样也会噎着嗓子,御厨房甚至准备了香甜的奶浆。
目光从已经完全不像煎饼的东西上移开,孟月池在心里暗自佩服御膳房能在一夜之间就搞出这么多的花样儿。
万俟玥察觉到了孟月池的目光,她笑了:
“你是不是觉得挺有意思?发生在这天下一角的小事,哪怕是个煎饼,到了朕的面前也会面目全非。”
“陛下,御膳房的御厨应做之事是让陛下吃得顺心,而不是让陛下吃到真正的煎饼。”
孟月池的话让万俟玥抬眸看她。
片刻后,万俟玥笑了。
“当了这么久的节度使,你还跟十多年前一样,总在心里把什么都分的清楚明白。”
她起身,走到了孟月池的面前。
“那你知道,朕掌大启天下三十年,最大的敌人是谁?最喜欢的人是谁?最讨厌的人又是谁?”
说完这句话,她看向一旁伺候的兰君:
“给朕的宁国公搬把椅子来,你们就退下吧。”
双鬓有霜色的兰姑姑立刻去亲自搬了把椅子来,又带着女官们退出了内殿。
空荡荡的殿中摆着一把椅子,太阳光从殿外投进来,在椅子下面消失了。
万俟玥看着那把椅子,拍了拍孟月池的肩膀:
“坐下说。”
她说话的语气温和得甚至不像一个皇帝。
孟月池看着这把椅子,忽然想起了当年她第一次面圣。
那时的陛下含笑捏着她的手,如同把玩一件罕见的玩器。
那时的陛下喜爱她的年少乖顺,喜爱她声名在外却谨小慎微。
如今的陛下……
孟月池一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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