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
明明灭灭的烛光中,虞青山脸上的笑意加深,只是却不达眼底。
既然有人非死盯着他不放,那他便索性搅浑了这池水。
他倒要看看,介时,是那位自顾不暇,还是他虞青山死于非命!
心中的剧震, 令褚晏久久难以平静。
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面前的这个人,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即便天下人皆誉其贤德, 可其内里,却仍旧是个手段狠厉的狂傲之人。
只要是挡了他路的人, 不择手段也要铲除!
褚晏看着虞青山,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攥紧。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他忽然很想问问他。
当年,他是不是也这样, 轻描淡写地就决定了他父王和母妃的命运。
“怎么, 你有异议?”虞青山见褚晏盯着他半响却不说话,指尖在桌上轻叩, 微眯起了眼。
极具压迫感的打量,令褚晏回过了神。
“没有。”他垂下目光, 掩下了眸底汹涌的情绪。
从房里出来, 褚晏走在昏暗的长廊中, 迎面走来一男子, 鬓边生了白发, 行走间步伐迅捷稳健, 几乎没有声音, 身上虽没有佩剑, 可手却依然习惯性地停留在了握剑的位置。
褚晏几乎一眼便认出了他——季平,虞青山的亲卫, 同时也是虞青山手下如同左膀右臂般的存在。
那人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两人擦肩而过, 没一会儿,他身后便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相爷。”
褚晏忽地停下了脚步, 指尖轻颤。
同十六年前如出一辙的声音,仿佛将他再度拉回了那个雨夜。
魏叔带着他逃亡,遇上了全城戒严,他们出不去城,妹妹几日高烧不退,不得已,魏叔冒险去找大夫抓药,之后却一去不返。
而他藏身的地方没过多久就被虞青山带着的亲兵摸了过来,当时他害怕极了,将高烧昏迷的妹妹慌乱地绑在身上,东躲西藏,眼看着就要躲藏无路,情急之下,他借着夜色掩护,爬进了虞青山的车底。
“咚咚咚——”
一人走了过来敲响了车壁。
“大人,都找过了,没有。”
车厢内没过一会儿便传出了一道声音,那声音听在他耳里,几乎形同是无常索命。
“再找,两个小孩能跑多远,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大人。”季平领命而去。
他死死抱着车底的横杆,连哭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他知道,一旦被发现,等待他和妹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一夕之间,从云端坠入泥潭,一直以来被父王护在羽翼之下的他终于明白了何为残酷。
他好冷,泥浆浸湿了他的衣衫,冷风呼啸着直往底下灌,他快要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了,可是不能松手,他是哥哥,不能松手的……
父王说,男子汉要保护妹妹,妹妹现在生病了,他要带妹妹去看大夫。
马车被驭着往前走,他的脑子昏昏沉沉,一路紧咬着牙,坚持到马车出了城……
褚晏回到自己房中,就这样静静地面窗而坐。
随从端水进来的时候,屋里伸手不见五指,还纳闷了一瞬。
“大人怎么还没回来?”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找火折子点灯,谁料这灯一点着,突然看见旁边坐了个人,差点把他给吓得魂都飞出来。
“你觉得虞相是个什么样的人?”褚晏怔怔看向某处,出声问道。
随从悄悄拍着胸口,骤然被提问,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大人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但好在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
“虞相自然是个为百姓干实事、谋福祉的好官。”随从不假思索地回道。
说实话,虞相近来的每一项举措都令他很是震惊,但结果也同样令他惊掉下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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