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坤摇摇头,把程御按回了主座,而他则拄着拐站在程御身边,对陈廷玉另外安排过来的椅子视而不见。
他不坐,别的董事自然也不敢坐下。
一时间,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程御一人坐着。
而程朗坤则缓缓开了口:“集团这个沉甸甸的责任,是我一手将它放在程御的肩上,我知道你们或多或少心里都有些怨怼,但我能堂堂正正地说,这并非是因为我的偏心与宠爱,程御虽然年轻稚嫩些,但他身上有我当年的血性与创新精神。”
“人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因为越大的家业,越让人提不起勇气去创新,一心只想着守成。当越来越多的竞争者涌入市场,如果还停留在原地,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放心程御做事,其实就是相信当年的自己,势必会做出一番成绩来。”
“高原。”程朗坤突然看向伫立在一旁的肥胖男人,眼里透露出精光,“你问程御打算怎么收场,那我也告诉你,我就是程御的后盾,只要我还在一天,他就可以放手地去拼去闯。”
“老子奋斗了大半辈子,不至于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程朗坤说完话,会议室里静得出奇,他很满意这种效果,轻轻颔首,“我也就说这些,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们自己商讨,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拍了拍程御的肩膀以表安抚,抬腿缓步出了会议室,陈廷玉连忙跟着送了他出门。
程御目送他出去,直到大门再度关上,他才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站得笔直的两排人。
他摆了摆手,“坐下吧。”
大家这才窸窸窣窣地重新落了座。
程御从大家面上扫过,或多或少都看出了些尴尬,毕竟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被程朗坤发现他们任由高原欺压程御,又被程朗坤这样落了面子,怎么可能还保持着一副好脸色。
程朗坤已经大刀阔斧地替他唱了红脸,接下来,他自然地接过白脸的任务就行。
“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长辈,受过风霜雨雪,也一路伴随见证了集团的成长,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想要集团更进一步的心情都不会比我少,但集团一路走到今天,靠的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精神,而非知难而退的权衡。”
程御开口时轻声细语,他长得好看,又刻意柔和了声线和脸色,在与程朗坤的强硬对比下,更能让人接受些。
而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开始低缓而有力起来,一双水雾盈满的眸子里,更是满满的信念感。
“集团的未来,并不在一念之差,而是恒久的坚持与拼搏,我坐在这里,心也与大家在一起,希望能接过程董的这一棒,在各位的帮助下,带着集团向更好的未来奋斗。”
大家以往都遭他一脸冷峻的模样,何曾受过这样的温声细语和激情鼓舞,再加上程御说起当年大家创业时的种种往事,在座的人难免心生触动,根本也提不起反驳的心思。
更何况,程朗坤都已经说到了那个地步,谁会愿意在这当口去触程御的霉头。
程御说完后,会议室里静了三秒,随即不知是谁起的头,连绵的掌声响了起来。
一时间,董事们纷纷称是,终于答应留给程御应对的时间,让他有了喘息的余地。唯有高原,在一旁心不甘情不愿地拍着手,下垂的三角眼里依旧淬着恶毒的颜色。
程御也不理这人,说了声散会就结束了这次的董事会议。
他是最后一个出会议室的,在走廊正碰上送程朗坤回来的陈廷玉。
程御感觉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快速地扫过一圈,尽管陈廷玉掩饰得很好,但知道他底细的程御,又怎么可能读不出其中的审视之意。
陈廷玉刚开口喊了句“程总”,就被程御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干什么,你也对我的决策有意见吗?”
为了取得董事的支持,程御方才在会议室里滔滔不绝地聊了许久,因为连着两日发烧而伤着的嗓子如今哑得可怜,他口干舌燥,唯独一双眼还含着水汽,眼尾泛着红,凑近了看,像沾了一朵湿漉漉的桃花。
若叫旁人来看,他这副模样,即使用了多么不耐烦的语气,讲再重的话,都像是在发泄着某种只能被娇纵出来的脾气。
陈廷玉明显一愣。
这段时间以来,程御对他的冷淡与忽视简直到了一种刻意的程度,陈廷玉自以为行事小心,表现得也是常态,工作上到位,生活中悉心,程御无端减少了对他的依赖与亲近,似乎只剩下一个可能——
程御感到厌烦了。
所以才对他竖起了透明的、坚不可摧的心墙,拒绝他哪怕一点点的靠近。
为了这个可能性,陈廷玉私下不知道复盘过多少回与程御相处时的表现,和对方当时的应对,所有的照片、视频和录音设备都被他翻来覆去,可依旧没找出程御对他感到厌烦的来源。
就在他快要放弃寻找答案,打算趁着这次风波,直截了当地收网时,程御突然又对着他表现出了这样情绪化的一面。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