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御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可更非圣母。
“沈医生,念在我们多年的关系,这杯茶敬你。”
程御举杯,先一步直截了当地断绝沈文进所有的念想,“求情的话你不必说,这是公诉案件,我做不了主。”
“……那是自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不可能再说出求情的话。”沈文进苦笑,又抬眼看向程御,眼神闪烁地恳求道:“只是,你能不能去见他一面?”
程御没想到会是这种请求,一时微怔,“他还要做什么?”
“他……他不甘心。”
沈文进说话吞吐,他一生磊落,年过半百时却要来做这种亏心事,连话都难说清楚。
可他对沈廷玉心有愧疚,没办法置之不理。
程御斜靠着沙发,视线微垂,落在沈文进膝盖之上合绞的双手上。
“行。”他淡淡道,“就见一面。”
沈家托了关系,让程御进拘留所见沈廷玉。
大约也是有些门路,至少在检察院审查结果还没下来前,沈廷玉的境遇并没有差到哪里去。
虽比不上往日风光,但应该没受什么磋磨,容他在程御面前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
但这种种,都激不起程御心底半点波澜。
“你来了。”
沈廷玉眼神沉沉地看向他,声音沙哑。
程御轻颔首,连嘴都懒得张一下。
两人之间很快就陷入沉默。
沈廷玉不说话,程御也由他,直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程御看了眼手表,提醒道:“你还有三分钟。”
“程御。”
沈廷玉轻轻喊了他一声,同时紧盯着程御的脸,试图找出他但凡一点点的情绪波动,可是失败了。
程御冷得像座冰雕,吝于施舍他但凡一点点的可能性。
沈廷玉嘲讽地拉起嘴角,脸上的肌肉显出极不自然的状态。
“你还以为陆含璟是什么好人吗?”
沈廷玉说完这话,程御眉间初现起伏,眼神也轻慢地向他扫去,仿佛点了睛的美画,瞬间便活了过来。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沈廷玉心底妒恨无比,脸上的讽笑却越发夸张。
“你还不知道吧。他父亲名声传遍整个京市,因为占有欲生生磨死了他的母亲,陆含璟天生的基因里就带着掠夺。
“程御,你看不起我,可他要比我还卑劣上万分。陆家权势滔天,你若信他,那就不是在山野别墅被关上两天,而是永远的一生。”
沈廷玉越说越觉得畅快,他知道自己前途无望,索性撕破脸皮,也不打算让他们两人好过。
“程御,你这样骄傲的一个人,也甘心当一只笼中的金丝雀吗?”
沈廷玉鼻息渐重,他一遍遍在脑海里构想陆含璟的胁迫、程御的反抗和两人最终的反目成仇,产生了既兴奋又痛苦的癫狂感觉。
面对他逐渐赤红的双眼,程御只淡淡问了一句:“你说完了?”
沈廷玉没吭声。
程御拢过腕上那幅沉香手串,一百零八颗细珠,他拿指尖一一抚过,而陈廷玉也耐心地等着程御开口。
即使心底卷着汹涌波涛。
即使他们会面的时间,只剩下短短一分钟。
“他不需要费尽心机,不需要冒险犯错。沈廷玉,你难道不明白吗,不爱时才需要勉强。”程御轻声笑。
“我心甘情愿。”
程御说这话时,明明没什么表情,但眉眼间就是柔和了几分,方才冰冷透骨的双眸,此刻便如同裹了入春后逐渐融化的雪水,雾蒙蒙一片。
沈廷玉心底的狂风暴雨、汹涌浪潮和他所有的一切,都被程御以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拍倒了。
风息雨霁。
他僵在座椅上,身躯一动不动,却如同被连绵大山压倒,彻底萎靡了下来。
时间到了。
程御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沈廷玉身子动不了,眼神却死死盯着程御的背影。
可程御直到出门时,都没再回头看他一眼。
关门那一声,就如同在沈廷玉心上放了一枪,他突如其来地瘫倒在座椅上,口齿不清地喃喃着——
“程御。”
那是藏在他心里的一段风浪,他费尽心思,试图占为己有,以为能驾驭、能驱使,终于却是化作波涛,将他溺死在了汪洋般的痛苦与不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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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御从拘留所出来时,沈文进等在外头,大概也是做完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沈文进脸上只剩下麻木。
程御没有寒暄的打算,可路过他身旁时,却被沈文进拦下。
“小心。”他说,“沈家接连受挫,大概又有了针对你的打算。”
他用了冷冰冰的“沈家”来指代自己的家人,就如同如何度过曾经的三十年时光一般,再度与原生家庭划清了界限。
沈家对程氏集团的虎视眈眈,程御怎么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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