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胜一筹的理念,人家连污垢都是上帝给的。
直至文艺复兴时期,人们了解到人家古罗马其实设有集社交与清洁于一身的大澡堂,再加上随之而来的各种病理学发现,才终于撬动了一部分人坚决不洗澡的决心。
连皇室和贵族的卫生理念都这么落后,更别提城市中居住着的众多普通人了。
霍善行走其中,眉头皱得牢牢的。
富人居住的区域还好,门前有仆人负责打理,到了穷人居住的区域,那可就真是连落脚的地方都很难找了。
这些区域死人的情况也颇为严重,因为霍乱发病后死得实在太快了,所以这些称得上是“平民区”的区域死亡率非常高,一天约莫能抬出一百具尸体。
幸而比起印度那种想救人都无从救起的地狱模式,这边的情况还是给了人反应时间,人们对霍乱这种疾病的理解也逐渐增加。
比如很多人都知道这东西可以通过水源传染。
只可惜整个伦敦城也找不出多少合格的水源。
也正是这一轮一轮的传染病爆发以及医疗科技的进步,逐步催生了面向大众的公共卫生体系。
要知道在此之前的几千年里,医学都只能为小部分人服务,而且这种服务未必有多好——哪怕是皇室成员与贵族官僚都很难享有真正优质且正确的医疗。
这是整体意识与整体认知的落后造成的结果,没有任何人可以幸免。
他们接触了一批又一批的霍乱病人,期间还从一些见识广阔却穷途潦倒的学者嘴里听说了此前还有过鼠疫的大流行,只觉这些疫病若是从海上被带到大汉来,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更别提还有天花这个大杀器埋伏在大汉周围。
看来入关程序还是要严抓。
这些玩意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即使张仲景已经累积了一定的治疗经验,他们一路上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不少人变成了蓝灰色的尸体。
这是严重脱水呈现的“干尸”状态,患者全身的水分都会迅速流失,死状十分骇人。
霍善一行人还来到了一处棉纺工厂,他们这里的棉纺业已经发展出动力纺纱机,狠狠砸了不少棉纺工人的饭碗。
目前这种棉纺工厂生产的纺织品足以倾销到其他地方,出去砸更多人的饭碗。
只是工人居住条件差,一旦疫病横行,人群聚集的工厂也是重灾区。
这个厂子就是因为饮用水出了大问题,以至于厂里的工人倒了大半。
霍善与张仲景一起为这些工人进行了治疗,忙完以后才开始好奇地打量起厂里的各种设备,听没有得病的老工人给他讲当年许多人砸珍妮纺纱机的事。
现在这纺纱机都被改造成用水力、蒸汽等动力来纺纱了。
真是时代推着人走啊。
霍善本来心情有些沉郁,听着这些新鲜的工业史后才好奇心又起来,忙追问道:“为什么要砸掉那个珍妮纺纱机?”
老工人笑道:“珍妮纺纱机效率高,纺出来的棉纱比老式纺纱机品质更好,收购棉纱的商人都不愿意再买老式纺织机织出来的棉纱了,很多人心里当然着急。”
只是时代的浪潮来了,谁都挡不住。
霍善还是有些震惊。
没想到技术上的进步居然会让人做出这样的事,纺纱织布居然不是越快越好的吗?
这次他们主要是来了解霍乱这种传染病的,霍善也就没有多纠结纺纱机的事。
等以后真正有需要了,他再进来仔细看看也不迟!
一行人离开工厂的时候,张仲景取走了不少病理样品,两人回到医馆比对着卷宗上的介绍进行病理学研究,很快就顺利观测到霍乱弧菌。
就是这个小东西通过水源和食物进入人体。
真正意义上的病从口入。
想想那“无遮大会”上还有喝恒河水的习俗,这种疫病首先在恒河边上爆发的原因就找到了。
想要尽可能地减少这类疫病的爆发,还是得建立完整的公共卫生体系,争取让大多数人认识到做好自身卫生清洁以及环境卫生清洁的重要性。
任重道远啊!
霍善跟着张仲景研读了构建公共卫生体系的具体举措,发现按照大汉一直以来的治理方式想架构出来并不难。
要知道秦汉以来朝廷对人口的管理都相当严格,尤其是要对出入关禁的人进行全面排查,尽可能地控制人口流动。
而这些留在本地的人也会划区而治,地方上从郡县一直细分乡里,再往下就是“邻”了。
按照秦制,只要一人犯罪,“举家及邻伍坐之”,也就是说五家人为一“邻”,一旦其中一家人出了个犯罪分子,五家人全都跟着遭殃。
县衙有什么政令一般是通过里长一邻一邻地落实下去。
虽然孝文皇帝已经废除了连坐制度,但这种以五家为一邻的划分方式依然没有彻底消失。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