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得他在某一个瞬间竟然觉得,如果没有这只手的话,是不是他就可以拥有一个解脱。
但他的动作却被一只手用力拦住。
巫阳舟从未见过裴烬这副模样,他几乎无法将眼前这个遍体鳞伤、草木皆兵的狼狈身影,和记忆之中灿若骄阳、轻狂不羁的少年联系起来。
逐天盟的人到底对他都做了什么?
心底翻涌起惊涛骇浪,巫阳舟抿了抿唇,却只发出一道气声:“嘘。”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别出声,是我。”
越是靠近,他便越是能够闻到愈发浓郁的血气。巫阳舟不是没有杀过人,这样浓郁的味道,简直像是流干了数十个人的血。
他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少主,你受苦了。”巫阳舟用力攥紧双拳,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只从怀中掏出一颗糖递给裴烬。
“你放心,我这次一定救你出去。”
裴烬浑身都在痛,本不想动弹,右手更是半点也使不上力气。
身体却条件反射伸出左手,将糖接在掌心。
他垂眸盯着那颗糖,它从里到外都干净得要命,在他布满了一层层干涸血污的掌心,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片刻,他自嘲一笑,低头咬开糖纸,将糖扔进口中。
甜意自舌尖蔓延开来,那些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仿佛被冲散了。
裴烬扯了下唇角。
“我现在,已经不值得让谁以身犯险了。”
巫阳舟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玄都印就在我身上。只要我死了,它就不复存在了。”
裴烬将右手向身后收了收,语气平静道,“你来得正好,那群废物连杀一个人都不痛快,若动手的人是你,说不定会成功。”
巫阳舟听见玄都印就在裴烬身上时,脸色微微一变,冷不丁瞥见他动作。
他一把将裴烬右手扯过来,看清状况时瞳孔猛然一缩,先前的什么都抛到脑后去,“这是谁做的?!”
“没事。”裴烬慢慢收回手,没什么所谓一笑,“我忍得了。”
“这哪里是能不能忍的事?”巫阳舟语调猛然拔高,“哪怕你忍得住这种痛,可你的身体还是会本能地因为疼痛而变慢。修士之间斗法,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越是高阶修士便越是如此。这人是想要废了你……”
顿了顿,他干巴巴地安慰道,“别担心,少主,夫人和师尊一定会有办法治好你的。”
裴烬笑了笑,没有说话。
从今往后,哪怕是一阵风吹过他的右手。
寻常人甚至连察觉都察觉不到,他却会陷入刺骨的疼痛里挣脱不得。
他已经没有未来了。
就在这时,巫阳舟身形蓦地一僵,迅速闪身至地牢边缘,警觉将裴烬护在身后。
“有人来了。”
“你走吧。”裴烬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紧迫,缓慢重新靠回角落里。
“回去告诉裴珩和卫卿仪,玄都印交给我来处理。往后……”
他掀了掀唇角,“大可以忘了我,再也不必管我了。”
巫阳舟摇头。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既然答应了夫人,要将你带回去。”
他一字一顿道,“就绝对不会食言。”
巫阳舟的确并未食言,他孤身一人,背上还负着一个重伤濒死的废人,眼也不眨将逐天盟前来截杀的上百人,尽数斩于剑下。
两侧的牢笼挤压着中间昏暗狭长的甬道,血色蔓延,尸横遍野,逐天盟弟子渐渐怯懦,丢兵卸甲逃之夭夭。
可逐天盟人数众多,逃了一批,却又有更多的人源源不断逼近过来。
空缺只暴露了一瞬间,便瞬间被填满。
“巫阳舟?”
“不过是乾元裴氏养的一条恶犬,怕他作甚?!”
“他只有一个人,我们这么多条命他还能全收下不成?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胃口!”
“誓死也要将玄都印夺回来!!”
“全体弟子听令,列阵!”
牢狱之中暗无天日,裴烬已分不清今夕何夕。
冰冷而清新的空气扑上面门,他什么也看不见。
巫阳舟带不走他。
呼啸的风刺痛额心,裴烬能够感受到巫阳舟的生机迅速流逝。
而他一无所能。
他恨这种感觉。
混沌的血气铺天盖地笼罩而下,宛若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裴烬冷不丁听见巫阳舟喉中逸出一道气声,又低又短促,像是讶然。
随即,温热的血洒在身上,辨不清究竟属于谁。
隐隐约约,是一抹很熟悉的气息。
思绪纠缠扭曲,时间又向后过了许多年。
那时他已屠戮了裴氏满门,人人喊打。
重伤之际,玉流华收留了他。
“裴烬,你不能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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