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此番于东幽露面,心底定然已有计较。裴氏秘术纵横睥睨,即便同为归仙境修士,寻常人也绝非对手,那人既然有必胜之心,想必筹谋已久。”
玉流月垂眼看向温寒烟剑柄垂下的白玉流苏,神情了然,“若我并未看错,这枚生烟玉应当已于九州绝迹已久。那人先于东幽催动无妄蛊,试图借你之手置裴烬于死地,若此计未成,他便可退而求其次,引你们去九玄城求醉青山解药,借宿雨关山月废他右手。”
“寒烟仙子。”说到此处,玉流月轻声问她,“我观你神情,似乎并不知晓,你每每修为晋阶一寸,无妄蛊于裴烬损害都更甚一分。”
“东幽一战,你留在他身边,便也是那人早已布下之计,有你在,便可令裴烬受无妄蛊所制的同时,分身乏术。”
“‘行云里’极为霸道,若裴烬执意凭此将你送离东幽,精血必然消耗一空,敌疲我打,令那人寻得可乘之机。”
“但看那片血竹……”玉流月顿了顿,“看来裴烬倒也早有防备。”
温寒烟脸色一片冷凝。
事先她对此虽有异样察觉,却也未能确认。
可眼下却有人告诉她,原来在她不知情时,她已成了一个人的弱点。
这与她亲手伤害身边的人,又有何异。
温寒烟不喜欢被算计,更不愿做谁的软肋。
但好在眼下无妄蛊已暂且被压制。
只要在这过程中,寻得无妄蛊的解法。
亦或是取了那人性命。
温寒烟回想起云风死状的怪异之处,简单描述几句,问她:“前辈可知他此刻究竟是死是活?”
“我只能为你卜一卦。”玉流月于蒲团上起身,“究竟要问哪一件事,由你自己选择。”
温寒烟迟疑片刻,良久,还是道:“既如此,我想要荒神印的解法。”
算是她欠了他的。
玉流月眼底微讶,倒是并未多问,掐了个灵诀起占,满室墙面上的星辰再次闪耀起来。
片刻,星光凝滞,不偏不倚指向东北方。
温寒烟抬起头:“鹭洲。”
玉流月脸色惨白,身形摇晃了下,扶住墙面调息片刻。
“既如此,你们可去云桑即云寺看一看。”她婉拒了温寒烟的搀扶,“那里普度众生,无关正邪立场。”
“况且,有一尘禅师坐镇,此人性情平和,不过问红尘事,即便知晓你们身份,也不会心生排斥抵触之心。”
“有他在,即便是云风,也无法轻举妄动。”
司星(七)
将温寒烟送离之后,玉流月勉强支撑着的无事彻底垮了下来。
她脸色苍白,扶着墙面又克制不住咳出一口血来。
“宫主!”
恭和恭顺刚赶至门边,听见动静,连忙夺门而入,一左一右将玉流月扶回蒲团上,飞快掐了灵诀,将灵力灌入她体内,助她调息。
不探不知道,只这么一探,两人才察觉玉流月体内不仅灵力虚空,经脉丹田更是隐隐有断碎之势。
恭和神情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
恭顺皱了皱眉头,低头问:“宫主,您又替寒烟仙子卜了卦?”
玉流月阖眸调息,闻言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小幅度点了点头。
“什么?”恭和愕然抬眸,急声道,“宫主,这和您先前与我们计划好的不一样,我们不是说好了——”
他一哽,“不是说好了,只是将元羲骨借给寒烟仙子,不做其他事的吗?”
若只是少了元羲骨,宫主体内不至于如此千疮百孔。
眼下却像是破了个大窟窿的帆,呼啸灌着风,船也难行多远,不知何时便要沉没。
玉流月语气平静,比起恭和恭顺二人,情绪都要更淡:“我选择多替她占一卦,这也是命里须有的。”
她睁开眼睛,轻轻摸摸恭和恭顺的后脑,“无碍,如今我修为境界比起从前高了不少,即便是没有了元羲骨,暂且也不会有事。待寒烟仙子解无妄蛊,一切就都会回到原本的样子。”
当年玉流华陨落之后,仅剩下三个方能引气入体的孩子滞留于商州青阳。
于青阳久留并非上策,叶落也知要归根,那年她执意要将玉流华带回司星宫,妥帖安葬。
那一年的风很急很冷,千年过去,眼下再去回想其中细节,玉流月也记不清他们究竟是如何回到司星宫的。
但她记得,那一路很漫长,于流华而言御风踏空一日可至的路程,他们足足耗去了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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