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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1 / 4)

傅瑜拜完,傅太后长舒一口气,却道:“你只知武将功高盖主易生易主之心,却难知无异心的武将难做不仅在于君臣相得,更在于部下。凡有大军功的为将者,身上无一不有赫赫功名,部下更是有诸多骁勇善战的将领,而所谓权势,并非由上至下,而是由下而上,只有拥有一批愿意听从你的人拥护你,你才真正的拥有了权势。”

傅瑜抬头看着她。

傅太后端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只一双眸子却直勾勾地看着远方,却不是看着她正前方的傅瑜。

“当你身处高位之时,你所要考虑的就绝非只是一人得失,而是一族乃是数族的得失。你可以忠君爱国,可以君臣相得,甚至可以不要军功,但你的部下却不能如此,他们没有达到你所在的位置,看不到你眼中的东西,他们要权要势,一旦他们的野望无法满足,他们就会……撺掇部上行一步……黄袍加身的险棋。”

话已至此,却是再无可说。傅瑜屏息,久久未动。

良久,傅太后又问:“可还有事?”

他思及乞儿拐卖一案,想起朱然找到的那条条指向侯孝的证据,冷静地继续问:“臣再问,黑甲卫可知晓朝野上下诸多秘闻?”

傅太后摇头道:“黑甲卫隶属于帝王,我如何得知。”

傅瑜再拜,却是问道:“姑母,侄儿还有一事想问。”

“可是有关斐之年之事?”傅太后突然开口道,傅瑜身形微顿,却是点了点头。

傅太后道:“我知道,凭着你的聪明劲,若你愿意认真去想,这件事迟早会被你知道一些端倪。没错,斐之年此人身上有诸多秘密,但这绝非如今的你所能触碰。”

傅瑜一愣,却道:“既然陛下和姑母愿意将黑甲卫乃至昔年阿爷大哥交权一事和盘托出,却为何对于斐祭酒的事情如此讳莫如深?难不成——斐祭酒昔年所犯之事更甚之我傅氏功高盖主?”

“傅瑜!”傅太后冷喝道,“你年纪轻轻,又为傅氏如今顶梁柱,有些事情,能不沾惹最好不要沾惹。”

傅瑜站起身,伸手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姑母如今说这般话却是有些迟了,从傅斐二家结为姻亲始,就该知道斐家一旦出事,我傅家岂有置身事外之理?”

傅太后面上显出一丝愕然,她笑道:“没错,你这个角度倒是人之常情,你阿爷是一个有的放矢之人,这般无缘无故就两家联姻,倒不像是以往他的风格,即便……即便他是爱子心切,甘行一步险棋,也还有傅瑾在一旁出谋划策。”

“听姑母的意思,有阿爷和大哥在,就算……就算斐祭酒果真卷入什么事端,我傅家也能保全?”傅瑜问道。

“竟是被你给刺了出来,”傅太后轻声道,“我清修七年之久,久已不问世事,这朝堂之事如何能得知?你问我如今斐祭酒会卷入什么事端,我不可得知,若你问我斐之年的过往,我倒是清楚不少。”

“那么敢问姑母,斐祭酒昔年究竟为何与阿爷断绝来往二十余年?他们……他们在战场上分明有过命的交情!”

“是变法。”突然地,在傅瑜以为傅太后会避而不谈的时候,她竟然就这么直直地说了出来。

外间知了叫声愈发显得聒噪起来,傅瑜心下的烦闷愈盛。

“我从未听闻近五十年来有何变法。”傅瑜粗着嗓子道。

他这话倒是没错,也说的胸有成竹,变法一事对于一朝廷可谓是大事,国子监的士子必有了解,他虽然时常逃课却毕竟是上过考场的人,是有些真本事的,大魏近五十年来朝野大事他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何能不知二三十年前根本就没有变法的风波。

“是一场还未来得及下发就夭折在帝王案牍的变法,”傅太后道,“二十多年前,大魏虽属国众多,却也是腹背受敌,当时斐之年便提议改属国为道,废黜藩王,此事遭时任户部尚书的章廖为首的一派顽固派抵抗,不了了之。自此,章廖和崔泽等人平步青云,官至宰相阁老之位,而斐之年则多因往年功绩得以继续留在朝堂,却也是抱负难施,直至今日也只能做一个徒担虚名的内阁大学士。”“至于他为何与傅骁断绝来往……此乃私事,我并不知情。”

傅瑜再问,她却是什么也不肯说了。

侍药的童子怯生生地在外边走廊上问:“真人,丹药好了。”

宛如投入水中的石子,沉闷而平静无波的水面陡然荡起一层层涟漪,屋内的沉寂被打破,有些沉闷的心一下子突然就活了过来。

屋外树上的蝉鸣,外间南阳长公主和傅莺莺的欢声笑语,以及自己胸腔内心脏跳动的声响,在这一刻,恍然都有了声响,就像黑白无声的世界,突然进入一抹阳光,随后便有了色彩。

傅瑜有些木然的动了动手腕,随后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脸,仿佛此时才觉得身体重新变成了自己的一般。

傅太后只是静静地端坐在首座上,带着她一贯的威严,口吻冰冷:“拿进来吧。”

“诺。”外间两个童子齐声道,随后鱼贯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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