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正是下班高峰,十字路口车水马龙,车辆裹挟雨水呼啸而过,人声、喇叭声、发动机声,无数声音混作一团,令人头皮发麻。
时萦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伞,这个时候的秋雨已经很凉了,劈头盖脸浇下来竟也完全感觉不到冷,只觉得血管一跳一跳冲击着太阳穴。
她就近推开一家711便利店避雨,顺便想着解决晚饭,店里却忽然跳了闸。女店员见她穿着四中校服,非常放心地留下她一个人,去内间捣鼓电闸了。
狂风暴雨打在玻璃窗上,冰雹似的劈啪作响。她正在冷柜纠结是火腿叁明治还是奥尔良鸡腿饭,门口挂着的风铃倏尔传来“叮铃铃”的声响。
“这儿是停电了吗?”
来人收了伞在门口自言自语了一句,时萦动作一顿,手心微微出了汗。
她认得这个声音。
那人并没有离去的打算,径直朝冷柜走来,脚步仿佛一下一下踩在她心上,最后啪嗒一声,停在身后。她下意识回头,正对上那双深邃的桃花眼。
“时萦?怎么是你啊?”
叶巡提着伞,头发因为湿漉漉的水汽有些凌乱,侧面被挺直的鼻梁和坚毅的下颌弧线勾勒得仿佛一尊完美的雕像。他似乎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勾起唇角,又像是想起什么,浓密锋利的眉梢渐渐皱了起来。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体育馆?”
——今天下午是一班篮球8进4的比赛,他午饭之后还特意提醒过时萦,怕她忘了,更怕她明明记得却不来。
两次篮球赛堆积的恼怒和幽怨,到这时才迟迟地发酵起来。他的心像让燎原的大火烧过,烫着、焦着,一不留神,语气就变成了逾矩的质问。
少年灼人的目光如有实质,时萦哽了一下,轻轻呼了口气:“我被警察叫去问话了。”
这无疑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叶巡讶异地看着她,少女全身又湿又凉,裹紧了湿透的校服,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原因颤抖得厉害。她的瞳孔在昏暗处呈现出一种极漂亮的琥珀色,有点幽幽泛红,像压抑着某种更深的情绪。
原本升腾起来的怒气瞬间全灭了,他向前走了一步,眼里只剩下担心和忧虑,“是上次蓝夜的事吗?我帮你给张叔打电话,他很讲道理的,不会”
“是其他案子,”时萦开口打断,手指撑在冰柜边缘,缩得极紧,几乎能看清分明的骨节,“你别管了。”
叶巡心里霎时涌起沸腾的酸热,喉咙发紧,心里话一股脑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要我管?!我能帮你,我会站在你这边!”
这句话如同炸雷,她吓了一跳,像惊风的叶、泛波的水一样猝然别开视线。后背贴着犹带冷气的冰柜,血液里却有什么在滚烫汹涌着,少年身体的热度,带着一种奇怪的暖意在她全身流转。
为什么要给她这种许诺?为什么要对她好呢?
她并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东西啊。
时萦忽然感觉有些透不过气。
——眼前这个人对她来说就像是一种未知的浓缩,年轻敏锐、锋芒毕露、勇敢真诚,叶巡是它们凝结成的核,亮晶晶又锋利,一刀划破她包裹着自己的外壳,同时也在提醒她他们不是一路人。
她嘴唇颤抖却一个字没说,少年好像完全没搞清楚情况,利索地脱下自己的外套:“你是不是冷?把湿的脱了,穿我的。”
他眼神深处闪烁着柔和的微茫,某个瞬间简直动人心魄,几乎能让人活活溺死在里面。
“不不用”时萦背靠着冷柜退无可退,那双结实的臂膀就撑在她身体两侧,再往前半步的话就真的要贴进他怀里了。
“不什么不啊,你脸都白了!”
叶巡真的很容易侵入她的安全距离,又有强烈的主宰欲望和支配能力,几乎是半强迫地把她的外套脱了,顺势将她整个人裹进自己的外套里。
挣扎间猝不及防的肌肤相触,就好像冰与火陡然相撞,一方因为炽热而战栗,一方因为冷凝而轻颤。
鼻腔满是混合了雄性荷尔蒙气息的芬芳,仿佛一开口,那气息就会顺着咽喉浸透五脏六腑,漫过每一寸骨髓,甚至把已经有点晕乎乎的大脑都完全浸醉。
湿衣贴在身上渐渐发冷,可是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牵起肋下隐隐作痛。从心底里涌出什么东西,灼热的、缠绵的,令少女那张被雨水冲得泛白的脸霎时间热气蒸腾。
“你放开,我自己穿。”
她开口的时候嘴唇发颤,窗外马路上的灯光越过他的肩膀映在她唇角,显出细微的光泽,看上去惊慌又柔软,让人简直从内心深处兴起一种粗暴吻下去的冲动。
叶巡突然产生了手不知道往哪放,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看的错觉。他呼吸发沉,甚至感觉到自己微微硬了,要竭尽全力才能压住从骨髓深处蹿起的亢奋。
时萦身上的香味混合着水汽熏入鼻端,他闭住呼吸,连思维都出现了刹那间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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