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淙的灵堂,没有常见的奠字与花圈,两侧也没有挽联,整体上十分素净。
这里的陈设很简单,宽阔沉重的雕花紫檀木桌呈阶梯状,最高处正中摆放着闻淙的牌位,往下是香炉,两侧燃着大红色长明烛。
再往下,则是花花绿绿的新鲜供果中,立着的黑白相片。
姜渔隔着香烛飘出的轻烟望着相片中的人,那人也浅笑着凝望他,眼眸柔和,如温润的玉石。
此时,侍者拿来了一个小型玻璃鱼缸,一条小金鱼在水里欢快地游动。
闻峋接过鱼缸,摆在了闻淙的相片旁。
见少年呆怔怔的模样,他问:“怎么了?”
姜渔回神,稍微收敛了些眼中神色:“没什么,就是觉得,他和你长得好像。”
闻峋:“嗯,是双胞胎。”
姜渔看着那条游动的小金鱼,问:“为什么要在这里放一条金鱼?”
闻峋视线静静落在小金鱼上,如同忆起往事:“哥哥生前喜欢养鱼,他性子静,不喜欢有太多人打扰,只让我每年在忌日为他带一条小鱼作陪,其他人则不必带来。”
堂内烛火幽幽,安静得能听到烛芯燃烧的细小噼啪声。
姜渔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拼尽全力才能克制住内心汹涌的情绪。
闻峋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想到了别的地方,牵住他的手,温声道:“别担心,你是我的伴侣,哥哥会喜欢你的。”
大概是被冻的,姜渔脸上没太多血色,他垂着眼睫,声音很小地嗯了一声。
闻峋眸光微敛,他总觉得少年今天有些反常地安静,情绪也有些低落,不似上次来闻宅修订族谱时,一副黏人耍娇的模样。
侍从端上来新的香和长明烛,整整齐齐地摆在托盘上。
闻峋走上前,亲手将旧的长明烛换下,插上新的,点燃。
他给自己和姜渔分别拿了三柱香,在烛上引燃,交到姜渔手里,又牵着人走到正中的位置。
男人眉目沉敛,声音低沉庄重:“愚弟冒昧,擅自携内人前来叨扰,还望兄长见谅。”
说罢,俯身拜下。
姜渔也跟着拜完三拜,和闻峋一起把香插进香炉中。
他不知道闻淙和闻峋的关系如何,但在香山小筑的三年,闻淙从未与他说过自己还有个弟弟。而听闻峋话语之间的礼貌和生分,想来这两兄弟的关系只是和睦,但并不算亲近。
上完香,有侍从端上来纸钱和铜盆。
姜渔和闻峋并排跪在蒲团上,把摞好的纸钱一小叠一小叠地扔进火里。
室内空旷又寂静,只有火舌燃烧的噼啪声。
寒风刮过,黑白相片上男人的俊朗面容,被火光映照得明明灭灭。
闻家用的是特质的纸钱,燃烧中产生的烟雾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尽管如此,空气中仍然飘荡着无法忽视的刺鼻味道。
这种味道让人联想到生命的消逝、漆黑的坟冢、以及渺无人烟的荒野。
姜渔望着黄纸在火焰中一寸寸蜷曲,化作黑色的灰烬,忽然怔怔地流下泪来。
当年,闻淙最后的日子是在重症监护室里度过的,而姜渔一次也没能去看过他。
是闻淙不让他去看。
男人把他锁在了香山小筑,派人严密地看管着,无论他怎样哭喊,怎样哀求,都只能得到管家漠然的拒绝。
管家说:“先生不愿让您过去。”
闻淙不愿让姜渔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双眼凹陷,形容枯槁,浑身插满冰冷的塑料管,如此生机泯灭,如此衰败不堪,像一具躺在床上的活尸。
而他的小鱼儿,明媚鲜活,生机勃勃,正是一生中最美丽的年纪。他们明明同活于世,却似有看不见的地狱,将二人生生分隔开。
有一次,姜渔不知从哪儿拿了把水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红着眼睛,逼看守的保镖放自己出去。
于是保镖给医院打去了电话,没多久,姜渔从手机里听到闻淙的声音,依旧温柔,除了有些沙哑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说,小渔乖,不要调皮,在山上乖乖等哥哥来接你。
每次山庄里来了访客,闻淙去处理事情时,就会对他说这些话,让他呆在后山,不要乱跑。
姜渔愣愣问,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闻淙温声说,快了,等事情忙完。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等男人在前院把事情处理完,就会来后山的竹林下接他。
于是这次,姜渔也相信了。他乖乖地呆在山上,不吵也不闹,等着闻淙来接他的那一天。
可他等来的是闻淙的死讯。
直到闻淙下葬后,姜渔才从香山小筑里被放出来。
他半点儿没有参与到闻淙生命尽头的路,也没有亲眼见证闻淙的死亡,因此,对闻淙已经亡故这一事实,也没有什么实感。
他只是呆呆的,像只游魂一样在世界上飘荡,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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