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翕简直不敢抬头,他怕一抬头,就面对上顾云开什么都看得透的双眼。
他心虚,愧疚。
他没有长成顾云开理想的大人,他不够格,他是个失败的残次品。
而这个残次品,几乎要毁掉另外一个杰作。
他和顾云开,无声地对峙着,像两个战火熄灭的残旧部队。
“就算你母亲什么样,那也不是你临摹的样本。你简直就是在走她的路,毁掉自己的人生!”
顾云开这次站了起来,走到了顾翕的面前。
“对不起。”
顾翕道歉。
“对不起。”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除此之外,他没办法再说多余的话。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在对不起你自己。”
顾云开重重地走开了,客厅里又恢复了寂静,重新剩下了顾翕一个人。
时针还在不停地走。
不停地走。
不停地走。
他的脉搏和心脏也不停地跳,不停地跳。
他还活着。
没有被顾云开赶出家门,也没有暴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
顾云开只是说了他一通,用那些听起来威风堂堂的话语,在他心上划了一刀又一刀,很深刻,也很痛。
只要他保持沉默,顾云开也不能怎么样。
一直以来他想象着顾云开也会和顾安月一样,对他实行暴力的那一天,直到今天,那一巴掌落到脸上,顾翕居然有种“瞧,果然有这么一天”的感觉。
像是等了很久的结局,终于等到了一样。
但他的心里并没有意料当中的嘲讽,而是另一种不安。
因为他看到了顾云开眼里的恼怒和失望。
那不是鄙夷,也不是仇恨。
而是一种确确实实地疲惫和寂寥。
顾云开又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块毛巾。
他冷声冷气地说:“拿着。”
毛巾里面裹着冰袋,顾翕木讷地接过来,并没有敷在脸上。
他好像连抬手的力气也不够了,整个人像是一具正在消融的肉体。
“舅舅,你后悔吗?”
他的心里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但顾云开的脚步再次离去之时,他也没有问出来。
因为他羞愧,他不敢,他对这样的自己充满了绝望和厌恶,他脑海里出现的顾翕,像一朵恶臭的大丽花,将所有白色的美好的东西都吞噬进去。
最终变成了一样恶臭的液体。
镜花水月一场空
顾翕无法回到那个总是会看见顾安月影子的房间,他更想去外面透透气,他一手按着毛巾,一边走出门,想去院子里吹吹风。
却不料,一打开门,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上的陵愿。
顾翕眼皮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仿佛是一只抽搐的飞蛾,在遇到火光时,兴奋又恐惧。
他想说“你怎么没走”
又想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或是开句玩笑也好。
但他嗓子仿佛被砂石填满,只剩下一双会转动的眼珠子。
眼珠子里浸了泉水,流出滚滚的眼泪来。
他不知道陵愿使了什么咒语,或许是某种开关,一下子打开了他的泪腺。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吗?
他在台阶上,望着台阶下的陵愿。狗崽崽似乎慌了,有些不知所措,想上前,却又犹豫,满腹心事的模样全部倒映在月光皎洁的地上。一地树影横斜,满节的风穿过树林,马路,人群,从他们身边绕过。
陵愿踌躇不前,是因为他知道顾翕的高傲。
从前顾翕生病,也是不要别人照顾的,他把一切的嘘寒问暖都当作是一种刻意的同情,那么刚才呢?
顾云开的一巴掌,会不会打碎了顾翕的骄傲和保护膜呢?
他不确定,但至少那一巴掌他宁愿是打在自己的脸上,也不想要看到顾翕现在的模样。
他爱的人,在流泪,可是他却不能径直上前,因为怕触及对方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他就不应该留在这里。
可是他根本无法离开,在无法得知顾翕的状况下,他一步也走不卡,就像是在荆棘里前进一样艰难。
”陵愿,你哭什么啊?”
顾翕微笑着,眼泪掉下来,陵愿眼睛里同时落下眼泪。
好像是两个人在比赛谁更快能哭似的。
陵愿偏过头,微乎其微地吸了下鼻子,擦掉眼泪,说:”风太大了。“
顾翕定定地看着他红红的眼眶,说:”你过来,我看看是不是进沙子了。“
陵愿在原地顿了两秒,最终长腿一迈,跨上了台阶。
两人的身高差立刻显现出来。
陵愿也看见了他毛巾掩盖下的红肿的面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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