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他落子的地方看似没什么章法,却好似正布着一场局,白玉安头一次觉得有了些压迫,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
也不知过了过了多久,白玉安举着棋子凝神细思不定,不由抬起眼看了沈珏一眼。
她看到沈珏正在看她,那双眼神里淡然沉默,并没有别的情绪。
不由又将视线落在棋盘上。
两人各吃了对方几子,双方领地虽并未差别多少,但黑子步步紧逼,白玉安没有多少地方可下了。
不过也不是不能破局,白玉安凝神思考半晌才终于落了子。
沈珏看着白玉安的棋子挑了下眉,倒的确有几分佩服白玉安。
他历来喜欢用无章法的棋子布局,扰乱对方的心境,白玉安能与他下到这步,棋艺已是十分精湛。
眼看日头渐渐落下,天色阴沉沉开始变黑,沈府内已经亮起了灯,站在外头候着的长松,忍不住往屋内看了一眼。
今日太后邀他家大人去宫里议事都没去,谁能想只是为了和白大人下场棋呢?
脑海里不由现出白玉安冷清如莲的脸,又看向了远处。
天色黑了下来,有侍女进来点灯,刚才还昏暗的室内一下子亮了起来。
此刻已经下到最后,每一子落下便是生死关键,连白玉安的额头上都忍不住冒了汗。
白净的脸颊上因常在室内染了些粉色,淡如云烟的眉眼却分外专注,那一低眉就露出来的纤长睫毛,在暖色烛光下轻颤着。
星星点点的跳跃着烛光。
烟青衣衫倒也衬他,总归瞧着没那么冷清了。
沈珏看了他几眼,见白玉安迟迟不落子,无声笑了笑。
无论白玉安落在哪处,结局都是一样。
他想,白玉安这样聪明,应该已经看出来了。
输棋
其实白玉安下不过沈珏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沈珏出身于名门世家,从小身边教习的老师,都是些颇有名望的高人。
其中沈珏的棋艺便是同当时有国手之称的张太傅学的。
张太傅状元出身,经历了三朝,教习过两位太子,与永宁侯府又是世交。
沈珏不过才五六岁便跟在张太傅身边学习棋艺,比起白玉安只当打发消遣的随意学习不同。
沈珏从小沉迷于围棋中的权谋之道,钻研也是费了许多心思的。
白玉安能与沈珏下到这地步已是十分了得,杨学士都不一定能到这里。
只不过白玉安自来不上心沈珏,更遑论去了解过他,又从来未几次输过,一口答应下来虽是不得已为之,但也有些自信。
再没子可下了,白玉安呆了呆,竟有些没有缓过神。
自小被称之为神童的白玉安,第一次有些一惊。
她明白自己差了沈珏一大截,也知道自己后背上落了一层汗。
沈珏那种漫不经心的压迫感,还是微微扰乱了她的阵脚,越来越谨慎,却更容易下错棋。
屋内的烛火昏暗,白玉安的脸明明灭灭。
清贵如梅花的脸仍旧看着棋盘出神。
即便坐了这么久,他的身子依旧雅致,那秀气背脊微微前倾,宽袖落在膝盖上,仪态风雅。
白玉安从棋盘中的思绪中出来,眼神看向了沈珏。
那双眼眸清澈宁静,只是低声道:“下官技不如人,认输。”
沈珏笑了下,看着他淡淡道:“此刻天色已晚,白大人留下一起用饭吧。”
说着沈珏拍拍手,外头的推门被打开。
一个眼神送过去,站在外面的长松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将门又重新带上后,长松才对着外面站着的侍女道:“快去让厨房上菜,今日大人还在落松居与白大人一同用饭。”
那丫头一应就连忙退了出去。
白玉安不知此刻是何心情,一场棋下来,她虽输了,但却反而宁静了。
总归是她欺瞒太后的事情解决了。
伸出手指去捡棋盘上的棋子,手指却忽然被沈珏按住:“白大人,这些自有人收拾。”
白玉安看了看手背上沈珏的手掌,大的几乎盖过了她的手,温热的温度传过来,她心里一惊,脸上又故作镇定的抽了回来。
沈珏看了看白玉安收回去的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白玉安的身边,看着仍旧坐着的身影道:“白大人坐了这么久不累?”
沈珏的身量本来就高,这么站在白玉安的身边,让她觉得身边好似压了座大山。
的确是坐了许久。
白玉安没去看沈珏,只是垂着眼眸看着地面,手撑着膝盖起身。
或许是坐的太久的缘故,且白玉安又坐得端正,才刚一站起来,就觉得腿上一麻,整个人一下子没站稳就又往下坠去。
白玉安白了脸,正以为自己要摔在了沈珏面前被他嘲笑时,面前却突然伸出来了一只手臂。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