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在延禧宫外,见过受了如意仗的太监血肉模糊被抬出苍震门,路过的宫人轻声嘀咕‘又出人命了’。
容淖一把推开芳佃,倒腾小短腿飞快跑进内堂,正好看见那个头戴毡帽,名叫恭格喇布坦的蒙古小哥哥吊儿郎当在滚沸的锅子里捞食物,侍膳的宫人还未回来。
她急得脸蛋儿通红,连声阻止。但她太小了根本重复不清楚芳佃的话。而且,恭格喇布坦入京没几日,听不懂满语。
两人鸡同鸭讲说了半天,恭格喇布坦误以为她是小孩护食,还笑嘻嘻的故意往锅子多夹了几筷。她情急之下,挥手去打,恭格喇布坦躲避。
两人闹腾间,说不清是谁无意把那口锅子打翻了,滚烫的热汤连带铜锅子,一起砸在恭格喇布坦左腿上。
随着恭格喇布坦的痛呼,巨大的动静总算引起众人的注意。
恭格喇布坦的兄长策棱第一个冲过来,拿起炭火钳子想要把铜锅子夹走,未留神脚下泼了热汤的地砖湿滑,毫无预兆,烧得通红的钳子抽到了容淖脸上。
种痘所这场惊险意外第一时间被传入宫中。
然后,有人当场告御状,说种痘所的食物被动了手脚,意欲谋害所有皇子皇女。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皇帝顾忌此次皇子皇女们种痘,干系日后举国能否顺利推行种痘之术,兹事体大,任何意外都不宜声张,更不宜派人去已经封闭的种痘所严查救治,悄悄抹平便是。
反正,出事的不过是个公主与外邦贵族,动摇不了国本。
因这出状告,封闭的种痘所大门被敲开,宫中太医全被派去种痘所,方方面面层层筛查,容淖也因此得到了专精外伤的太医及时医治。
告状之人,正是通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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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往事,剪不断理还乱。
容淖阖目许久,才缓缓开口对五公主道,“当年那场彻查,从种痘所波及到整个后宫,人人自危。紫禁城一夜之间少了两位嫔位妃子;小佟贵妃的嫡姐,彼时还是皇贵妃的孝懿皇后,她巴望了半辈子的封后圣旨也被按下,直到咽气前一天,才被正式立后。”
“只有我额娘,一个毫无根基背景的小小贵人,这场风波由她而起,按宫中的行事手段,她不可能有活路。可她不仅活下来了,还毫发无伤,甚至能借势把我要回身边,亲自抚养。”
容淖平静道,“我额娘绝对算不上多聪明女人,否则当初她的两个小阿哥也不会死得不明不白;她自己更不能以绝色之姿,盛宠几年,还仅是贵人位份。一定有什么因由,保全了她。”
“你想让我从太后与我额娘处入手,帮你查这背后原因?”五公主心觉荒唐,莞尔一笑,“何必冒着风险舍近求远,直接问你额娘便是。”
容淖轻叹一声,“她若清楚自己为什么侥幸活命,这些年便不会草木皆兵,活生生把自己逼出阳狂癔症。”
“……阳狂癔症?”通贵人在外表现一向正常,偶有偏激瞧着也像性格急躁,五公主并不知道她病了。乍然听闻,颇为震惊,但还是谨慎道,“你为何突然想查此事?我又为何要帮你?”
“长幼有序,等五姐平顺嫁入佟佳氏后,便该轮到我和亲漠北。我若一去,此生不知能否返京。届时,重重宫阙只剩我额娘一人,无所依靠。若当年之事那日被挖出来,她根本无力自保。”
容淖目色恍惚,缓缓说出早预备好的腹稿,“所以,我必须在离开之前,解决所有后患,保证她后半生无虞。”
五公主目色复杂,以往她对容淖母女成见颇深,认为当年之事,这对母女虽非主谋,但确实倚靠‘贼喊捉贼’的告发,从中获利不少,实在可鄙。
从未想过……
那也许仅是一个母亲为保全女儿的破釜沉舟,鱼死网破。
而这个女儿,也未辜负母亲拳拳爱意,一腔赤诚,乌鸦反哺。
“我凭什么要帮你?”五公主重复方才的话,语气悄然和缓几分。
“就凭……事成之后,我再也不能与五姐争宠了。”容淖掏出一方手帕,用力擦拭右脸。
前朝后寝,左祖右社,紫禁飞檐把自由无边际的天地割裂出庄严秩序的形状。
人在里面呆得久了,心思也跟着深了。
——比如,五公主由衷认为,抽丝剥茧,费心费力后得到的消息更可靠安心,她完全不信任容淖这样送上门的坦诚。
从始至终,哪怕她因容淖的话有过片刻动容,也从未真正放下戒心。
直到,容淖毫不犹豫的亮出交易‘底牌’。
“你的脸……好了?”假山石洞幽暗,五公主失态低呼,不敢置信。
容淖主动走到一处透光的石缝处,把擦去艳妆的右脸对准那束阳光,方便她瞧得更分明。
冰肌莹彻,白璧无瑕。
盛装少女迎光小立,右脸铅华尽褪,颜色清冷恰如棠花盖雪;左脸仍带着惊心动魄的秾丽。
修眉联娟,弱骨纤形,恍然让人想起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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