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帝怎可能让太子如意,儿子威逼利诱,做父亲的抵死不从,父子双方一直僵持,这才让魏文帝寻得机会将求救信送出去。
司马睿看着面前伤痕累累的亲卫,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所谓的勤王救驾,竟是太子逼宫造反。
太子已是储君,造什么反?
脑子里闪过燕京盛传的绯闻,司马睿面色复杂,心里又震又惧。
难不成父皇真信了那些无稽之谈?
朝堂后宫不知何时起开始传出流言, 太子司马承虽是皇室血脉,却非魏文帝亲生子嗣,而是已故淮王司马业的种, 就连吴皇后与淮王当年那段早已被尘封的情意也被掀了出来。
魏文帝怎能容忍一国之母给自己戴绿帽子,怎能容忍自己养育多年的嫡子竟是他人的野种, 然而,淮王与魏文帝皆身负司马皇族的血,滴血验亲根本就无从查验。魏文帝对外宣称,相信皇后和太子的清白,相信皇后和太子被小道之人构陷, 背地里却派人暗查太子的身世,调查皇后与淮王的首尾。
这一查真就查出了一些东西,淮王的故居府邸里搜出无数珍藏的皇后画作, 从少女时期至中年时期的所有画像,皆是淮王亲笔所画。
淮王至死未娶妻,连个侧妃都没有,早年只有几位通房夫人,眉眼或眼睛总有一处隐似皇后。
甚至,还查出皇后出阁前曾离奇地一夜未归,以及淮王的死似乎另有隐情,并非重病而亡, 疑似被皇后给暗害了。虽证据不足,但足够让魏文帝的疑心变为深信不疑,皇后为何要杀害淮王,莫不就是为了掩盖太子的身世?
吴皇后和太子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魏文帝已然给他们定了罪,杀心已起。
前有魏文帝举刀屠戮, 后有康王和华贵妃步步紧逼,已是无路可走,唯有先发制人。
逼宫当日,吴皇后就逼得华贵妃自缢身亡。
若非太子需要魏文帝的禅让诏书洗刷污名,魏文帝怕早就被枕边皇后弄死了。
然而,等司马睿辞别顾九卿,马不停蹄地赶回燕京城,沿途手持尚方宝剑集结了三万勤王兵马,却得知齐王司马贤先他一步赶回京师。
齐王力挽狂澜,成功救出魏文帝,拨乱反正。太子和皇后等人尽数被抓捕下诏狱,等着魏文帝裁决论罪。
司马睿带着大军抵达城外,遥望着风平浪静的燕京城,有些不敢相信道:
“齐王带了多少兵马?”
刘尚上前禀告:“两万。”
方诸摸了摸下巴,沉思道:“殿下,总感觉哪里不对。”
司马睿震惊道:“先生的意思,莫不是齐王也趁此机会带兵叛乱?”
回京的路上,司马睿已经得知齐王腿疾治愈的消息。
一个康健的齐王,自也有了夺嫡的可能。
“齐王该不会也要同我争抢顾九卿?”
原本有了雍州的功劳,司马睿有九成把握可以娶到顾九卿。如今,齐王有了更高的救驾平乱之功,父皇很可能让齐王与顾九卿缔结秦晋之好。
方诸:“……”
“殿下,我的意思是……”
方诸凑近司马睿,低声耳语了几句什么,司马睿听罢,立即皱起眉头。
魏文帝身边的亲侍大监出现在城门口,带着魏文帝的手令,宣六皇子司马睿即刻入宫觐见。
司马睿眼眸余光瞥了一眼方诸,见方诸没说话,便跟着大监入城进宫。
三万兵马就近驻扎在城外,无令不得入城。
大监微微诧异地看了一眼司马睿,引着司马睿上了宫中的马车。
“殿下不怕其中有诈?”
司马睿道:“大监从小伴父皇长大,几十年的情分,如果连你都能背叛,父皇身边又有几人可信重?”
……
寝宫。
魏文帝虚弱地躺在龙榻,面色青白而憔悴,精神明显不济,看着仿佛比司马睿离京时苍老了好几岁。
曾经凶残无情的猛虎在岁月的侵蚀下,显露出垂垂老矣的弱态。
魏文帝是满手沾血的帝王,将挡在他前面的嫡兄侄儿以及无数追随者屠戮殆尽,方登上至高帝位。他不惧人命,自古成王败寇,皇位本就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
但是,当他的儿子将屠刀对准他时,那种震怒与痛愤不亚于当年他将屠刀对准他的嫡兄……
嫡兄是和光同尘的怀仁太子,而他只是势微只能躲在阴暗处的魏王,无论是父皇还是朝臣,都看不见他。
就连他初次心动的姑娘,也看不见他的存在,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嫡兄,为嫡兄繁育子嗣。
瞧。
后来,他便以强势的姿态让朝臣百姓只能对他俯首,世间再无怀仁太子。
魏文帝从未如此清晰地想起当年旧事旧人,往事历历在目。
下一瞬,浑浊深凹的眼睛陡然一狠。
不过是个孽种,算得上哪门子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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