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问号从黑暗里浮现,云猎正思索着,忽然听到钟表指针归位的声音。
客厅里的彩光黑了一秒,然后又跳跃起来。演员们笑得欢快,笑声周而复始,有节奏地回荡在客厅里。
显然不止她一个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那种别扭感渐渐汇聚,越来越强烈,最终指向共同的发现——
为什么,这部喜剧没有台词,一直在笑?
他们到底在演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难解答。做了几个深呼吸、对于可能看到的画面做足心理建设后,云猎慢慢挪下台阶,贴到墙角,尽力朝屏幕的方向看去。
荧幕采用了几十年前颇为流行的大尺寸投影,所以即使近视,她也还是能够看到一部分画面。在鲜艳的绿草坪上,一个高大的男人身穿学士服,手捧花束,向着对面奔去。从那双环在他腰间的手来看,对面大约是位女性,两人很可能还是同学。
他们热情而疯狂地拥抱着,像要把对方揉进身体里。接下来的那个动作恐怕是吻,而随着他们交颈依偎,男人的头逐渐从女方脖子后面绕了过来,转向摄像机,睁开眼睛。
草地周围空荡,但罐头笑声却适时地响起。看不见的观众们笑啊笑,仿佛在为这对情侣的爱而鼓掌。
男人也笑了。朝着镜头,朝着镜头外的她,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为了保证获取的信息尽可能完整,姜君好也趴在地下室的活板门边看。这一刻,云猎清楚地听到她在心里骂了一句:
你爹。
接下来的镜头是一段蒙太奇,定格在男人微笑的脸上,他的站姿和眼神却渐渐变化。周围风景流逝,能看出他参加了面试、找到了工作、和恋人共同买了一栋房子,并向房产中介挥手道别。摄像机随他视线转向房产中介的背影,在红叶飘落的步道上,中介似乎听到了客户的声音,转过头来。
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牙齿很白。
罐头笑声咯咯地叫着,很响。
vol5|04 迫近
云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欢笑在墙壁和家具间反射,让这一点动静变得突兀而嘹亮;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连电视上的演员都注意到了。中介的黑眼珠缓缓从眼眶里向外平移,说不清是哪里发生变化,却仿佛——
“看见”了她。
好在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转瞬即逝,随着镜头切换,录像按部就班地播放了下去。房子转眼已经完成装修,妻子推着婴儿车穿过鲜绿色的花园,红气球飞上天空,装点着她步履轻快的背影。丈夫站在门口,正了正领带,低头落下一吻,然后才坐进驾驶座里。他一步一回头,不断用手指调整倒车镜,望向后方,看起来恋恋不舍。
结合江楼月在阁楼上发现的那些玩具,云猎差不多已经可以肯定了:这就是别墅主人家的故事。
然后呢?
这么幸福的一家人,现在去了哪里?
漆黑的别墅、鬼祟的访客,这种环境足够云猎脑补出一百种解答,而且每种都比上一个猜测更恐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颠簸的倒车镜里,男人那双碧蓝的眼睛逐渐失去温度,眼角皱纹危险地耷拉下来。即使经过两重镜面折射,那目光也还是直勾勾的,一错不错瞄准她。
……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提醒她,不能继续看下去了。
可是谜底还没揭开,如果就此打住,又叫人觉得不甘心。
云猎闭了闭眼睛,短暂地切断对视,却感觉黑暗里的视线仍然像针一样扎在自己眼皮上。
我觉得,有人在看我……
姜君好也出现了这种感觉,但却不是因为屏幕上的男人。照她所说,身后似乎有某位看不见的观众,正在电视的吵嚷声中苏醒。
说实话,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苏醒者可能不止地下室里那位而已。尽管家具和布置都保持着原样,只有夜风冰凉凉地吹来,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风里涌动着令人不安的气息。一种充满恶意的兴趣、一种不可捉摸的灰暗、一种残忍而激动的仇恨,从墙角堆积的阴影里蠕动起来,而且随着剧情发展,已经变得越发强烈。
如果再看下去,简直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云猎掂量了一下,在心里问姜君好:“你还能坚持吗?”
瞧不起谁呢?五分钟内,我是无敌的!……呃,好吧,或许三分钟内。
云猎和她商量:“那我们以十秒为界限,轮流观察,三分钟后不论演到哪里都停下来。如果中间哪里不适,也立刻停止。”
这或许是减轻“注视”最好的办法了。
当云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男人的眼神已经转为柔和,将焦点移向别的地方。这似乎是个长镜头,通过驾车将上班和下班的过程连接起来。倒车镜里的房子逐渐变大,他神色也随之甜腻,往车库里一停,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在他的奔跑中,屏幕颜色越来越亮,饱和度越来越高,太阳像融化的糖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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