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两名侍女带我来到后院客房,又备下浸着香花的热水让我沐浴洗尘。
风尘仆仆的奔波之后,见到这热水香花自然令我不胜欢喜。但侍女却不知为何不肯离开,只说要在一旁侍候。
我原是一只狐狸,自来习惯了皮毛覆体,此时化作人形,终究不太好意思当着陌生人的面赤身裸体,于是坚决打发了她们出去。
待侍女离去后,我方才褪去衣衫,跳进浴桶。当芳香温热的水慢慢抚过白皙滑腻的肌肤,我不由舒服地眯起了双眼。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棂铺洒在地上,隔着袅袅升腾的雾气看过去,心中竟生出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此刻,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江离、啸麟、大王、公主……这一天,我所见到的、接触到的,仿佛比一千年见到的、接触到的还要多。
繇山,我居住了一千年的地方,我只不过才刚刚离开,怎么竟像梦境一般渺远了呢?
或许是蒙蒙雾气模糊了我的眼睛,或许是皎皎月色溶化了我的思绪,我在真实与梦境之间徘徊往返,直到门外侍女的敲门声把我唤醒。
“雪颜姑娘,洗好了吗?”
我迅速跳出浴桶穿好衣服,打开门道:“好了,你们收拾一下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侍女道声“是”,很快抬出浴桶,打扫了房间,并为我带上房门。
躺在温软舒适的大床上,有一些慵懒和疲倦。阖上双眼,却又辗转难眠。我想,大概是窗外的明月惹得人了无睡意。
这是离开繇山之后的第一个夜晚,我难以说清自己是喜欢这外面的世界,还是更留恋繇山幽寂的月夜。然而我十分清楚的是,无论欢喜还是留恋,繇山的岁月都已成为过往。
未来,有许多的路要走,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寻找媚雅,扫除怨灵,唤起众生的信仰……这些都无可逃避,我也不曾想过要逃避。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应该承担也乐于承担的责任,即使不为世间生灵,也为我自己,为了我那些至亲至爱的人……
清晨醒来的时候,我不记得昨夜是何时入睡的。睁开眼,面前的一切都陌生的令我不安。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围幔,陌生的纱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晨曦是我所熟悉的。
揽衣起床,打开房门,院角几株白白黄黄的菊花在微明的晨光里开得正好。静悄悄的花蕊散发出淡淡的、微苦的清香——昨夜里回来得晚,竟不曾注意到它们。
时间还早,我化出白羽剑,在菊花前旋身轻舞。
虽然离了繇山,但武功法术的修习却不可懈怠。
花瓣随着剑气轻轻摇曳,几缕花丝随风扬起,又缓缓落下……
当东边的云朵被朝阳的第一缕红光染上胭脂色的时候,院外传来侍女的脚步声。我收起白羽剑,站在花前一边看花一边等待侍女过来。
“雪颜姑娘,将军有请——”侍女跨过院门,恭敬地道。
我随着侍女行至前厅,啸麟和江离已在前厅等候。
啸麟今日著一身青铜战铠,比昨日多了几分威武不凡的气质。看到我,站起身笑问道:“雪颜妹子,昨夜休息得可好?”
“锦帐香榻,如何不好?”我笑回道。
啸麟招呼我坐下,侍女端来早茶与早餐。江离握着茶盏看着我,虽未发一语,眼角眉梢的笑意却似已说了千言万语。
“雪颜妹子,你虽法力不弱,但此次初上战场,一切还需小心谨慎为是。”啸麟一边吃饭一边嘱咐道。
“放心吧!有我在身边,雪颜不会有事的。”江离信誓旦旦地道。
啸麟看了一眼江离,半晌没有说话。
直到用过早餐,啸麟方道:“江公子,雪颜妹子,八千军士已在城门等候,咱们这就出发吧。”
我与江离皆踊跃点头道:“好——”
将军府外。
三名府卫牵着三匹马站在台阶下的石狮了旁边,三马一红一黑,还有一匹如雪之白。
昂然顾盼间,但见三马六目炯炯有神,气势凛然。
啸麟牵过黑色战马,又示意府卫将红色战马交于江离,我于是走过去接过了府卫手中的如雪白马。
啸麟神色凝重地道:“江公子,这红马乃汗血宝马中的极品,日行千里不在话下。若我等此次出征不利,你便乘了此马尽快返回万化。”
江离抓过缰绳,唇边消失了惯有的好看的弧度,皱眉道:“啸麟将军,出征在即,万勿说这等不吉利的话。何况我既随你们一道出征,自当同生共死,同进同退,岂有撇下你们独自逃回之理。”
啸麟严肃地道:“自我入伍那天起,便把每一次出征都当成了最后一次,没有什么吉利不吉利。但你是人族贵客,一旦出事,让我族如何向人族交待?你若不能做到顾全自己,还是留在万化为好!”
江离叹了口气,看着啸麟固执的脸,无奈地妥协道:“好吧,我答应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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