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惨白而模糊不清的影子,正正地浮在房中。
光亮也仅仅是一瞬间,随后立即消逝,昏黑再次将一切吞噬。
那影子却在黑暗中渐渐清晰,慢慢显出人形,虽然面目不清,但看起来是名“女子”。
他正在哆嗦发抖,尚未有动作,那“女子”倏地已飘至他头上,俯视着他!
他看到那“女子”的眼睛,竟只有眼白不见瞳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感到“女子”散着的下垂的头发,慢慢地,轻柔地,却如会动的手般一点一点缠向他的脖子;他听到一声深深的叹息,继而是低低的、悲戚的啜泣声,清晰且穿透,连哭泣中断断继续续的呵气也呵入耳中——
“鬼啊!!!”
他惊恐地大喊着,慌乱中抓起布匹,向那鬼挥去。
布匹直接从鬼身上透过去,如同穿过空无,一无作用,那鬼仍一动不动悬着,直勾勾地“看”着他。。。。。。
见此,他连声大喊,胡乱挥舞了几下,最后将布匹往女鬼身上一掷,不管不顾地拔腿撞门就跑。一口气冲入雨中,他一步不敢停,不敢回头看,在泥泞中跌倒也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终于跑回家中。
直到站在家中正堂,脚踩到干地,见到昏黄的灯光,妻儿围上来住扶他,浑身滴着水的黄兼方觉得回到现实,整个人终于松下来,一下子瘫软地坐在地上。
黄兼的妻儿见他面色发白,尤自惊慌未定,纷纷惊讶发问:“遇上何事?何以惊慌至此?”
黄兼好一会才缓过来。他站起来,未及开口告诉妻儿方才自己所遇之事,黄夫人却看着他脸庞,忽地脸色微变,道:“郎君,你脸上粘的,可是血?”
黄兼也变了脸色。
家仆拿来铜镜,黄兼对镜一看,映出他脸上除了未及抹去的雨水,竟然粘有三四点红点。
红点不大,却殷红如血滴。
他立即用袖子去擦,却擦之不去。
黄夫人命令仆人取一套干净衣裳,并备一桶热水、一盘冷水,宽慰黄兼道:“郎君先沐浴更衣,再去洗脸,想来那红点能用水洗去。”
“——随后确是洗去那些血点。但在下心里依然悬悬地,一夜未能安睡。一来总觉得血点虽洗去,晦气却未除去;二来遗留在那木屋里的布匹,其中有两匹是蜀锦,来之不易,颇为贵重。因而今日一早起来,再次去东一坡;说来让人见笑,在下在木屋前徘徊许久,仍不敢进去取布。又想着是否该去神庙祠堂,拜神求平安,以除晦气;沉吟犹豫间,不知不觉就行至贵祠,并有幸得见师娘。”
黄兼说到此处,起身再次向端木圭下跪,求道:“师娘既看出在下粘了“鬼泣”,恳请师娘施以清洗除晦之法,让在下得以安心;并请师娘代劳,去木屋取回在下的布匹。”
端木圭敛眉沉思,并不回答。
黄兼见状,磕了个响头,道:“若师娘能帮助在下,在下定当给贵祠奉上银子,并为师娘奉上布匹。”
端木圭缓缓应道:“你是说,遗留了两匹蜀锦在木屋?”
“正是。一匹是海棠红带菱花暗纹,另一匹是雨过天青带卷草纹。”
“若海棠红蜀锦归我,并奉上此数作香钱,”端木圭做了个手势,只摆一下就收回,微微一笑,眼里闪过几分狡黠,道:“我可替你祓禊除晦,并取回其余布匹。”
陈羲未看清端木圭的手势,黄兼却看得分明,略略结巴道:“此,此也——”
“布匹总价值可远超此数。况且,你也知那木屋情况,他人并不敢进去,更遑论取布出来;再说,赚得千金亦难买心安,对么?”端木圭淡淡说道。
黄兼一愕,见巫女双瞳深若黑夜,幽深而不可测,带着了然,似微哂着已窥见他心中所藏之秘——
背后微微泛起寒意,黄兼赶紧低下头,将原先想说的话咽回肚中,道:“就如师娘所言,在下愿如数奉上银子和蜀锦。”
端木圭起身,道:“好,请稍等。我先为你祓禊除晦。”
端木圭端来一盘兰汤(用兰草熬出的汤水)。放好盘子,她拿了兰草沾了兰汤,口中低念祝词,向黄兼头顶及周身拂去,然后递给黄兼一条毛巾,道:“请洁面。”
黄兼用毛巾浸了兰汤擦脸,擦后顿觉神清气爽,心头阴霾随之消散;再一看,原先洁白的毛巾上粘有零星血点,并赫然显出几道深色水痕。
他心下凛然,昨晚清洗竟仍未能完全除去“鬼泣”?看来进灵星祠花钱买平安,倒也值得,他正暗思间,听得端木圭道:“此乃鬼泣,皆已抹下;你身上晦气亦已除。”
“是,有劳师娘。”黄兼应道。
“明日我会将布匹送至黄家。”
黄兼已知端木圭确有法力,也不多问,行礼道谢,转身离去。
“你如何看出他是商人?”
一直在沉默观看的陈羲问道:“我能看出他并非农户——他虽身着布褐,接香时我却看到他的双手,很白很干净,没有因耕地劳作而生成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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