耷拉着脑袋,莫天留没精打采地坐在茶碗寨前山缝一侧的山顶上,嘴里叼着的一根苦涩的草茎都被嚼得只剩下了短短一截,可莫天留却像是全然感觉不到那草茎的苦涩味道一般,只顾着慢悠悠地磨蹭着后槽牙,将含在口中的草茎嚼得稀烂。
怀里抱着一杆足有八成新的晋造三八式步枪,坐在莫天留身边不远处的沙邦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来回扫视着山缝前林地中的细微动静,可嘴里却是不停地朝莫天留嘟囔:“天留,咱们不也没吃大亏吗?就在漫水脊底下,还摔死了好几个叫牛眼蜂蜇得昏了头的二鬼子呢。虽说队长和满仓哥叫牛眼蜂蜇伤了,到现如今还挂着彩,可咱们毕竟得着了五杆大枪……”
长叹一声,莫天留狠狠地将口中嚼得稀烂的草茎吐了老远:“丢人败兴啊……本指望练出来个出头露脸的活儿,可到最后……虽说大当家的嘴上没说啥,可我自个儿心里不能没数啊……”
伸手抓了抓头皮,沙邦粹挪动着屁股坐到了莫天留的身边:“可我觉着这事情也不能全怪咱们啊,咱们也不知道那牛眼蜂扔出去之后炸了营,愣是一股脑地直冲着林子里撞,反倒是不蜇身边那些个二鬼子呀?再说了,那不还是有好几个二鬼子叫牛眼蜂蜇得四处乱撞,刚好就撞到了队长和满仓哥的手上吗?照着我说……咱们这回就算是没得着彩头,可也算不得丢人不是?”
斜了沙邦粹一眼,莫天留顺手从身边又扯下了一根草茎叼到了口中:“种一晌麦子收二两白面,这是赔了还是赚了?我莫天留但凡伸手的事情,啥时候不是捞足了便宜……”
话还没说完,眼睛一直盯着山缝前林地动静的沙邦粹却猛地一把抓住了莫天留的胳膊:“天留,林子里有人!”
猛地吐掉了口中的草茎,莫天留一边飞快地趴到了地上,一边顺手抓起了早就搁在身边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瞪大了眼睛朝着林地间望去,口中兀自低声喝道:“啥地方?”
趴在了莫天留身边,沙邦粹很有些笨拙地举枪指向了林地间几棵生得极其茂盛的大油松:“就在那几棵树后头,我瞧见树底下那些酸枣枝子动弹了一下……”
“你瞧准了?不是啥野物?”
“肯定不是!那几棵大油松左近都安了绊索、藤圈,要是叫野物踩中了那些绊索、藤圈,肯定就是连蹦带跳地折腾。只有人踩中了那些东西,才会赶紧蹲下来慢慢解开腿上拴住的绊索……”
抬手将握在手中的那块石头朝着山缝里扔了下去,顺势再把身边戳着的一棵枯干的小树按倒在地,莫天留扭脸看了看山缝对面的山崖上放哨的苟大却与万一响也都趴在了地上,这才再次朝着那几棵大油松的方向望了过去,口中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这附近几个小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茶碗寨里有绺子人马,平日里压根都不会朝着这附近凑……能朝着茶碗寨跟前悄悄摸索的,会是哪路人物?”
还没等莫天留琢磨出个头绪,从那几棵生得极其茂密的大油松后,却猛地走出个背着赶山筐、手拿采药锄的中年汉子,毫不遮掩地朝着茶碗寨前山缝方向走了过来。离山缝还有老远,那看着像是采药人模样的中年汉子,已然亮开嗓门吆喝起了赶山调:“山神爷爷土地公,各路仙家各方灵,赶山采药求活路,还请怜我苦命人!渴了抬眼有口水,饿了伸手得野粮,抬脚就有顺畅道,松针铺盖歇身子……”
耳听着那中年汉子唱得很是荒腔走板的赶山调,山缝对面山崖上趴着的苟大却顿时从地上跳了起来,扯开嗓门朝着那唱着赶山调的中年汉子大声叫道:“野戏子,你倒是能有一回把你那戏文唱对了调门不?这好好的赶山调,生生叫你唱得跟丧曲儿似的,听着都打心里瘆得慌!”
像是听出了苟大却的声音,那被叫作野戏子的中年汉子顿时哈哈大笑着加快了脚步,扬声朝着苟大却喊话的方向用一口地道的河南方言叫道:“苟大却,你个鳖孙站那么高干甚?还不下来迎接你家戏子爷?”
话音刚落,从莫天留身后却传来了钟有田那中气十足的叫嚷声:“野戏子,这才几天不见,你这辈分都长了?见人都敢称爷?瞧你这身衣裳埋汰成这样,出来不少日子了吧?你可别耽误了李司令交代的正经事!”
笑声不绝,那被叫作野戏子的中年汉子却猛地换了一口陕西腔调,扬声朝着另一侧山崖上应道:“李司令身边用过的几十号通讯员,我野戏子敢说是排名第二,那就没人敢认第一,啥时候都不能耽误了正经事!有田,我可听说你们跟着栗队长发了洋财了?等会儿见面招呼的这顿饭,可是得管饱,还得有肉哇……”
扭头看着带着一名武工队员前来换哨的钟有田,莫天留回手指了指山崖下那快要走到山缝前的中年汉子:“有田哥,这人是……”
脸上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钟有田朝着莫天留一摆手:“冀南军分区来的通讯员,估摸着是从李司令那里带了啥命令来了。这可是咱们清乐县武工队娘家来的人,可是得好生招待着!天留,你跟棒槌腿快着些,叫伙房做点白面硬馍,再把咱们从涂家村得着的那点酒也备上。还有昨儿晚上撞到咱们绊索里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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