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飞扬,又是一夜。当天色渐渐明亮起来时,何家大集外的阵地,已经被大雪覆盖起来。哪怕是端着望远镜仔细观察,也只能看出来些大致的沟壑轮廓。就连那些用粗笨家具装上土石构筑的低矮地堡,瞧上去也都像是一个个被大雪覆盖的土堆子,压根看不出那地堡中藏着枕戈待旦的八路军战士。
披着一条白绸子的披风、趴在阵地最前沿壕沟中的栗子群端着望远镜,看着大路上逐渐稀疏起来的逃难乡亲,哆嗦着朝趴在自己身边的李家顺低声说道:“李司令,瞧着这架势,怕是要不了几个时辰,就能见着殿后的宫南县武工队了吧?打接应的人马够不够啊?要不……还是我带人上去吧。反正支援严大河的人马,原本也是我清乐县武工队的同志。我去接应,应当应分啊!”
同样抓着个望远镜看着大路上渐渐稀疏的逃难乡亲,冻得面色青紫的李家顺也是颤抖着嗓门应道:“离了你个老栗子,老子这冀南军分区独立团就打不成仗、开不了张了?打接应的人马昨天半夜就派出去了,带队的也是老部队里排得上号的人物!”
“老部队里排得上号的人物?是敌工科的那几个老油子,还是你警卫排的那几头下山虎?”
“都不是!我这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上级给咱们敌后作战的各个部队都派了一批政工干部过来,个顶个的可都是好手啊!”
“政工干部?那不是做思想宣传工作的吗?打仗也能成?”
“还真叫你说着了!上级派下来的这批政工干部,差不多都是各地自动奔赴延安的学生训练出来的,不但有学问、有见识,打仗的本事也都是磨炼过的!我没见过的且不说,就咱们冀南军分区派过来的这几个,拼刺刀能跟我警卫排里的好手斗个旗鼓相当,枪法也不比敌工科那几个老油子差!”
“有这样的宝贝人物?那你还舍得派出去带队打接应?咱们老部队里会打仗的人不缺,可识文断字有学问的是真少啊!这样的宝贝……我说李司令,等打完了这一仗,你给我清乐县武工队也派几个过来吧?帮着我调教调教手底下那些皮猴子。”
“做梦娶媳妇——你尽想好事!上级一共就给咱们冀南军分区派了五个政工干部,你倒好,张嘴就要几个?还说要调教你手底下那些个皮猴子……就你手底下那花样折腾得最多的莫天留,那不就是你生生惯出来的?把天捅个窟窿,你都拿着黏土帮忙遮补。怎么着?这时候想起来要调教了?早干吗去了?”
“也不能老让天留由着性子来啊!现在他就是一个人,最多领着个沙邦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瞎胡闹。可往后他要是到了挑大梁的时候,再这么着可不成了啊!李司令,甭管怎么说,这一仗打完了,你得给我清乐县武工队派个政工干部来!莫天留是一匹好马,野性、斗性也都被发掘出来了,是该到了给这匹好马上笼头的时候了……”
话说半截,从远处的大路方向,已经隐隐约
约地传来了凌乱的枪声。眼看着大路上逃难的乡亲跌撞着加快了奔跑的步伐,李家顺翻手抽出了挎在腰间的德造二十响手枪,用力掰开了冻得有些滞涩的击锤,亮开了嗓门吆喝起来:“鬼子来了,准备战斗!接应组的赶紧上,帮着大路上的乡亲尽快撤进何家大集!”
伴随着李家顺一声令下,穿着各色棉袍,却都在脑袋上绑了个红布条的二三百名壮棒汉子,从被积雪覆盖的壕沟中一跃而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到了大路上,几乎是连背带扛地帮衬着那些跑得精疲力竭的逃难乡亲朝着何家大集方向跑去,口中兀自胡乱叫嚷着:“都甭害怕!我们是牛角村的,帮着八路打鬼子呢!”
“进了何家大集,找小豆岭主事的贵老叔,他会领着你们去领粮食、衣裳、铺盖!”
“进了何家大集就踏实了,前头有八路军帮咱们挡着鬼子呢——好几千八路军!小鬼子把咱乡亲祸害到这儿,也就算是到了头儿啦……”
眼瞅着大路上逃难的乡亲几乎是在眨眼间便被扶持着送进了何家大集,李家顺再次扬声叫道:“掩蔽组,上啊!”
依旧是伴随着李家顺的一声号令,同样是在脑袋上绑了个红布条的百十名壮棒汉子从被积雪覆盖的壕沟中一跃而起,手中或是端着装满了松散积雪的大簸箕,或是舞动着枝丫横生的树杈子,倒退着将方才那些接应组的壮棒汉子在阵地附近留下的脚印遮掩起来,这才顺着大路退回了何家大集。
满意地看着看不出一点脚印痕迹的雪地,李家顺笑着朝栗子群点了点头:“还是你个老栗子有办法!昨天好几千壮棒汉子都不乐意走,非得留下来跟咱们一块儿打鬼子。要不是你想出来的这分组甄选、各司其职、各负其责的路数,怕是这好几千乡亲就能把咱们的阵地给暴露个精光!”
同样从腰间抽出了一直捂在衣裳里的德造二十响手枪,栗子群一边使劲掰开了击锤,一边低声朝李家顺应道:“乡亲们是叫鬼子给祸害苦了,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这才豁出去了要跟咱们一块儿打鬼子!这股心气咱们不能叫乡亲们泄了,可也不能叫这些个没打过仗的乡亲刚一上手就跟鬼子硬碰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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