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使劲,把一张铁胎弓折为两段,也不顾军礼了,推开虎豹士,一猛子蹿到曹操身前:“何必这般麻烦!南蛮崽子自来送死,俺过去灭了他!”
“不可造次。”曹操紧锁眉头注视江面,“孙权就是想诱咱出战,老夫偏不叫他得逞。”
“气死俺了!”孙观连连跺脚语无伦次,“俺姓孙的不杀那姓孙的,誓不为人!”
曹操想笑却笑不出来:“你给我忍着!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小不忍则乱大谋。”话虽这么说,其实这次他也没有明确的破敌之谋。
“孙权小儿太过张狂,分明视我军如无物,这如何能忍?”乐进也怒冲冲挤了过来,“末将恳请出战,必献孙权首级于麾下。”
曹操深吸一口气,并不理睬二人——事情哪似他说得这般容易?孙权船队在后,若自己派船奇袭,敌人一拥而上,自己再发兵救援,一场水仗立时打起。这可不妙啊!
正思忖间孙权的船已缓缓远去,不但没射沉,还带走曹军数千支箭,这些箭拔下来还能再射曹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可气不可气?这会儿不单孙观、乐进,所有将领都气炸肺腑,个个拔剑在手斩地泄愤。耳听对面敌人一阵阵高喊“谢曹丞相赠箭”,连虎豹士都按捺不住了。
中领军韩浩愤然道:“丞相英明一世,几时受过此等大辱?如今群情激愤万众一心,难道还不足以一战?”
曹操手捻长须,仍旧不发一言,默默盘算着利弊。
正在此时孙权的船去而复归,这次不但在曹军面前招摇,还奏起凯旋之乐,鼓乐齐鸣得意洋洋。曹军的咒骂声立时响成一片:“拼了,跟孙权小儿拼啦!”“宁可战死,也不受此奇耻大辱!”“孙权小儿目中无人,过去宰了他!”
曹操心头怒火也不免上蹿,恰如韩浩所言,他用兵一世未尝遭此大辱,即便当初赤壁之战,也败得痛痛快快,从没有让敌人逼得不敢出战的时候。眼见孙权小儿如此狂妄,明知道他故意激自己,也把持不住了;又见将士骂声连天,若再不准他们出战,今后大家还有何斗志可言?况且他至今尚无破敌之策,此刻群情激愤,盛怒之兵必骁勇,未尝不可一搏……想至此曹操倏然拔出佩剑,一字一顿道:“是可忍孰不可忍,给我上!”
众将就等这句话呢,一声令下,十几只艨艟齐向孙权座舰驶去。果如曹操所料,孙权见曹军出阵,乐也不奏了,鼓也不敲了,猛然掉转船头向后撤去,这船方才还不紧不慢,这会儿却似离弦之箭,别看扎着数千支箭,三晃两晃便钻入了船阵之中;紧跟着杀声大作,江东水军两翼包抄,要把那十几只艨艟围在阵中。曹军哪肯弃船,续发战船前去抵御,江岸杀声四起——终于还是如孙权之愿开了仗!
一方接连得利士气高昂,一方怒气冲冲斗志正盛,这场仗一开始就杀得惨烈。性命相搏之际江东军连箭都懒得放了,几乎与曹军的船生生撞在一起,双方的战船都剧烈摇晃,毕竟曹军水战差了一截,只一晃就不少人落水;但曹军顶着火去的,哪管那么多,依旧呐喊着往对面船上冲,吴兵也往曹军船上涌,霎时就打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处处都在厮杀,也分不清谁的船。堵在后面的船连连放箭一通狂射,射的也不知是敌人还是战友。
曹军日前整饬军纪,本该闻鼓而行,左不得至右,右不得至左,这会儿真打起来全不管了。江上杀乱套了,想听也听不清。至于吴兵用的就是各自为战打法。刀枪交错、箭如飞蝗、斗舰摇晃,大江之上仿佛骤然腾起阵阵水汽,一切模模糊糊;鼓声、杀声、惨号声、战船碰撞声、兵刃相交声和滔滔水声搅成一团。
斗舰撞得木屑纷飞,护板都没了,两军将士各举兵刃跳来跳去;董袭的五层楼船晃晃悠悠驶入阵中,所过之处乱箭齐发,似一座漂移的箭楼;有只战船被江东军夺下,舱内曹兵兀自不降,坚守窗口与敌厮杀;一只赤马船不幸卷入战阵,左右几条舰一挤,立时船身粉碎,几个小兵落水呼救;还有只小舟随波逐流脱离战阵,船夫死了,船桨也漂走了,只两个浑身是血的战士兀自决斗;另有几只艨艟甚阴损,士兵攥着兵刃一声不吭隐身舱内,悄悄摇橹在阵中钻来钻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空船,哪知上去一个死一个!
曹操眺望战场,不知不觉手心已钻出汗——初时两军旗鼓相当,厮杀一久曹军明显落下风。江东之士久在水上,长于短兵相接,曹军虽然奋勇却纷纷倒下;吴越之人水性精湛,重围之下跳水便有活命,反之北方人即便会水,落于江中多半不能生还。
好在曹军有十多万人,为了这一仗又准备了大批船只,源源不断涌入战场。刚开始去的还是正规战船,后面连民间征调的小船、渔船都上了。更为庞大也更为骁勇的陆军此刻毫无用武之地,便扯着嗓子为战友呐喊鼓劲,曹军虽不利,却无崩溃败阵之势。但大片的江水已被鲜血染得殷红,形形色色的死尸浮满江面。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吹得众船旌旗摇摆船身起伏,紧接着一个炸雷响起——暴雨又要来了!
曹操暗叫不好,赶忙传令收兵。可谈何容易?鸣金声早已淹没在喧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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