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定定看他,在他收拾的空隙,忽然开口:“你有心事。”
不是疑问,而是平静的陈述。
李禅秀动作一僵,他抬起头,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斟酌片刻,还是没开口。
他摇了摇头,提起药箱,一言不发地离开。
裴二望着他有些匆忙的背影,渐渐垂了头,看向掌心。
那里躺着两枚甘草片。
沈姑娘说今天会再给他带,可好像忘了。
也没发现他嗓子没有好转……
李禅秀走到营帐门口,遇到匆匆赶来的张虎。
张虎显然来得很急,大冬天跑得满头是汗,气喘吁吁。
一见到李禅秀,他就紧声问:“沈姑娘,你没事吧?我听说蒋百夫长的手下来找你麻烦?”
李禅秀刚要说“没事”,身后不远处躺在木床上的张河就先探着脖子,开口抱怨:“大哥,你来得也太慢了,刚才沈姑娘差点被蒋百夫长手下的徐洪、牛峰带走,幸亏裴二出手及时。
“对了大哥,那个裴二真厉害,一个横刀就把徐洪打飞出去,接着又一个肘击,把牛峰打得跪地发抖。这两人平日嚣张,没少欺负咱们这些穷苦出身的士兵,没想到今日被打得灰头土脸,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说到激动处,张河忍不住捶了一下床,结果扯动伤口,疼得脸色顿时一白。
旁边伤兵赶紧劝他别乱动,张虎也虎着脸训斥。
李禅秀转头,微笑看着他道:“你伤口还没愈合,不激动。要是再这样乱动,把还没长好的肠子再扯断,可就没得救了。”
张河顿时不敢乱动,一时连手脚都僵住。
这是吓唬他的话,但显然十分有用。
李禅秀说完,仍带笑意的双眸不经意扫过营帐最里,掠过那个安静角落。他方才好像察觉有视线落在身上,但看过去,却并没有。
他垂下眼眸,很快收回视线,转身继续往外走。
张虎刚训完张河,见状忙跟上,不放心道:“沈姑娘,我送你回药房吧,万一那姓蒋的手下又来……”
营帐的角落里,裴二再次抬眸,看向帐门口的两人。
见李禅秀微笑说了句什么,张虎虽仍不放心,但也没再跟着后,他又渐渐垂下眼眸。
方才沈姑娘被为难时,大家都说等张虎来,但他看此人,也……不过如此。
且长得五大三粗,样貌憨厚,脸圆脖粗,站在清雅灵秀的沈姑娘面前,实在……有碍观瞻。
营帐门口,张虎忽然望帐里一眼,片刻后,又皱眉移回视线。
说来也怪,他这几日来营帐,总时不时觉得后颈发凉,像被谁盯着,但转头去看,却又寻不到视线。
方才也是,明明感觉有人在看,但一转头,却一切正常。
他暗暗摇头,又训斥张河几句,让对方以后都老实点,显然他也有点被李禅秀方才的话吓到。
接着他便不放心地追出去,虽然沈姑娘方才说事情已经解决,蒋百夫长的那两个手下不会再来,让他不必送。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远远跟随,以防万一比较好。
营帐角落,裴二似有察觉,忽然抬眸,目光锐利看向帐门位置。
不远处的断腿伤兵陈青,见他一会儿低头看那两枚小草片,一会儿又抬头看帐门位置,一会儿又……反反复复,终于忍不住道:“哎,裴……裴二,你是不是喜欢沈姑娘?”
话刚落,一双锐利黑眸如利剑望过来,带着冰冷寒意。
陈青顿觉心头一怵,结巴:“不、不是,我也没说什么吧?
“再说,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沈姑娘那么好看,人也善良,别说现在,就是他刚来伤兵营、还不是沈神医那会儿,大家就都喜欢被他换药,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暗动心。”
裴二握紧手中的甘草片,目光渐渐垂落。
“不过这都没用,”见他没那么可怕了,陈青也大起胆子,继续道,“有那个蒋百夫长在呢,他一直对沈姑娘纠缠不休。听说沈姑娘刚来这时,他就瞧上了。
“说起来,也是他当初想让沈姑娘低头服软,把沈姑娘调到我们伤兵营,才有后来她救你和张河的事。对了,你看沈姑娘今天好像有心事吧?你肯定不知道为什么。”
裴二再次抬头,缓缓看向他。
陈青说这么多,见他难得搭理自己,不由嘿嘿一笑,神秘道:“我知道为什么。”
裴二没说话,继续看着他。
陈青却卖起关子,故意不说。
裴二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锵然拔刀,刀刃锋利,寒光摄人。
陈青顿时吓得磕巴,急忙道:“别别,我说我说,不至于,兄弟真的不至于——”
但下一刻,却见裴二拿起那根被他当成拐杖的破木棍,一点点削起来。对方先是将棍面不平整的枝丫残根削平,接着又将长度削到适中,最后面无表情地将削好的“新拐”递过来,黑眸定定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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