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室放出来,他在里面关了那么久,已经不耐烦了。我给他打开屋顶下面的一间小顶楼的门。没有办法让他从花园那个方向下去。花园里堆着几大包羊毛,由两三名搬运工看守着。接下来的一整天梅拉尔是在顶楼里度过的。您能想象到我有多么痛苦;每时每刻我都好象看到他手持匕首从楼上下来,杀死我丈夫以后冲出去。他这个人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房子里有一点响声我都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更倒霉的是我的丈夫不上交易所去了。我跟梅拉尔连谈上一分钟话的时间都没有,到最后总算幸运,能够给每一个搬运工一笔钱,找机会让他从花园里逃出去。他路过客厅随手用匕首把大镜子砸碎。他已经气得发了狂。
“我知道,先生,您要像我看不起我自己一样看不起我了。现在我已经看清楚,从那时候起,梅拉尔不再爱我,他认为我是在戏弄他。
“我的丈夫一直爱着我;在那天白天,他有好几次抱我,吻我。梅拉尔自尊心受到伤害,这比他的爱情得不到满足更使他感到痛苦。他认为我把他藏起来是为了让他亲眼看看这种相亲相爱的情景。
“他不再回我的信,他在演出时甚至不屑看我一眼。
“您听了这一连串可耻的行为一定感到厌烦,先生,下面还有更丑恶、更卑鄙的呢。
“一个星期以前那不勒斯的马戏班子宣布即将离开当地。上星期一,圣奥古斯丁节,我因为爱一个自从发生藏在我家里的那桩冒险事以后的三个星期里既不屑看我一眼,也不屑回我信的男人,爱得发了疯,竟然抛弃了世上最好的丈夫的家,而且,先生,还偷了他的钱,我作为嫁资除了一颗不忠实的心以外却什么也没有带给他。我带走了他送给我的钻石,我从他的钱柜里拿了三四卷金币,每卷值五百法郎,因为我想梅拉尔在波尔多卖钻石的话会引起怀疑”
叙述到这儿,唐娜莱昂诺尔脸涨得通红。利埃旺脸色苍白,陷入绝望之中。莱昂诺尔的每一句话都刺痛他的心,然而由于他性格上可怕的反常,每一句话都增添他心中燃烧着的爱情。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唐娜莱昂诺尔的手,她并没有把手抽回去。
“我多么卑鄙啊,”利埃旺对自己说“在她坦率地跟我谈到她对另外一个男人的爱情时,却贪恋这只手给我带来的快乐!她把手留在我的手里,仅仅是出于蔑视或者心不在焉,我是世界上心地最不高尚的人。”
“上个星期一,先生,”莱昂诺尔继续说下去“也就是四天前,凌晨两点钟,我卑鄙可耻地用鸦片酊使我的丈夫和看门人入睡以后,就逃走了;我去敲昨天夜里正巧您经过时我好不容易从里面逃出来的那所房子的门。梅拉尔就住在那所房子里。
“‘现在你总相信我爱你了吧?’我走到他跟前说。
“幸福使我如痴如狂。我觉得他吃惊的程度超过了他的爱情的程度。
“第二天上午,我让他看我的钻石和金币,他决定离开马戏班子,跟我一起逃到西班牙去。但是,伟大的天主!他对我的祖国的习俗一无所知,我相信他不是西班牙人。
“我心里想:很可能我这是把我的命运永远跟一个普通的马戏演员的命运结合在一起了。啊!如果他爱我,那有什么关系?我,我感觉到他是主宰我生命的主人。我将是他的奴仆,他忠实的妻子。他继续干他的行当。我还年轻,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学骑马。我们到了晚年会陷在贫困之中,好吧,那就让我二十年后在他身边死于贫困之中吧。不会有人想到怜悯我,因为我活着的时候过得很幸福。
“多么疯狂!又多么反常!”莱昂诺尔打断自己的话,叫起来。
“应该承认,”利埃旺说“您那位老丈夫什么地方也不愿意带您去,跟着他您会闷死的。这一点在我眼里为您进行了有力的辩护。您只有十九岁,而他已经五十九岁1。在我国的上流社会里,有多少妇女受人敬重,她们犯的错误比您大得多,却并没有感到像您那样高尚的良心谴责!”
几句这一类的话好象大大地减轻了莱昂诺尔内心的沉重负担。
“先生,”她接着说下去“我跟梅拉尔在一起过了三天。每天晚上他离开我上戏园子去;昨天晚上他对我说:
“‘警察很可能搜查我这儿,让我把您的钻石和金币放到一个可靠的朋友家里去。’
“凌晨一点钟,我等他已经超过了平常时间。他会不会从马上摔下来呢?我提心吊胆起来。他回来以后,给我一个热吻,很快地又从房间走出去。幸好我让灯点着,尽管他一连两遍关照我要把灯熄掉,并且他亲自把通宵点着的那盏小灯吹灭。过了很久以后,我已经睡着了,忽然有一个人到我床上来,我立刻发觉这不是梅拉尔。
“我抓起一把匕首;那个坏蛋害怕了,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可怜他,我扑过去准备杀他。
“‘您要是碰我,等着您的将是断头台。’他说。
“这种卑鄙可耻的威胁口吻使我感到厌恶。
“‘我跟一些什么人牵连到一块了!’我心里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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