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从空中摔倒在床上,就躺在冷冰冰潮腻腻的船壳上,那铺着的床垫却像一堵白色墙立在他身边,越来越向他这边倾斜过来。瞬间他相信他就要死在一艘底朝天扣过来的船里了。可是慢慢地,慢慢地,这艘老扫雷舰又挣扎着向左舷倾斜回来了。这样的摇晃威利以前从未经历过。这不是摇晃,这是死亡,是在聚积着力量的死亡。他抓起鞋子和衬衫,惊恐地跑到半甲板上,随后又爬上了梯子。
他的头砰的一声碰到了已关上的舱口盖,他感到一阵热辣辣的头晕目眩的疼痛,两眼直冒金星。他原以为梯子顶上的一片黑暗是开阔的夜空。他看了看手表。是早上7点钟。
他愤怒地用指甲扒找了一阵舱盖。然后他清醒过来,记得舱盖上有个小的圆舱口。他用抖动的双手拧动了锁轮。小舱口打开了,威利把鞋和衬衫从舱口扔了出去,接着又扭动着身体钻出舱口到了主甲板上。灰色的天光刺激得他直眨眼。飞溅的水花打在皮肤上像针扎一样。他晃眼看见了挤在厨房甲板室各条通道里的水兵,这些水兵都瞪圆了白眼圈的眼睛凝视着他。他忘了捡起衣服光着脚飞快地爬上舰桥梯子,但是爬到一半他就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停下来悬吊在梯子上,因为“凯恩号”又向右舷倾斜过去了。要不是他紧紧地抓住了梯子的扶手并用胳膊和腿抱住扶手,他早就垂直向下地掉进灰绿色的冒着泡的大海里了。
就在他悬吊在那儿的时候他也听见了奎格在喇叭里焦躁的尖叫声“你们下面前轮机舱的,我要动力,动力,开动该死的右舷轮机,听见了吗,如果你们不要这艘该死的破船下沉,马上启动右侧应急动力!”
当军舰在巨大的长浪上起伏,仍然倾斜得很厉害的时候,威利用手交替地抓着爬到了舰桥上。舰桥里聚集着成群的士兵和军官,大家都紧紧地抓住旗袋栏杆、舷墙或舰桥室墙上的加固铁条,大家都瞪着白眼圈的眼睛,就跟威利刚才在主甲板上看见的那些士兵的眼睛一样。他抓住基弗的胳膊,小说家的长脸变成了灰色。
“情况究竟怎么样?”
“你去哪儿了?最好穿上救生衣——”
威利听见舵手在操舵室里大声喊叫:“轮机室开始做出反应了,长官。艏向087!”
“很好,稳舵向左急转。”奎格的声音几乎失真了。
“086,长官,长官!085!现在船正在往回转。”
“谢天谢地。”基弗说,来回地咬着上下嘴唇。
军舰转回向右舷,转向时从右舷刮来一阵强风猛吹着威利的脸和头发。“汤姆,发生什么事啦?这是怎么回事?”
“该死的海军上将试图在台风中心加油,就是这么回事——”
“加油!在这种天气?”
除了带白色条纹的灰色浪头之外军舰的四周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这些浪是威利从未见过的。它们像公寓楼那么高,雄壮地有节奏地向前涌,在这些大浪中“凯恩号”就像一辆小小的出租车。军舰不再像一艘乘风破浪的船那样颠簸摇晃了,而是像一小块垃圾在高低不平的海面上起起落落。空中飞满了水花,不可能看清楚是飞溅的海水或是雨水,但是威利不用想就知道那是飞溅的海水,因为他嘴唇上有咸味。
“有两三艘驱逐舰只剩下百分之十的油了,”基弗说“它们必须加油,不然它们就走不出这场风暴——”
“天哪,我们的油还剩多少?”
“百分之四十。”佩因特开口道。这位小个子工程师军官正背对舰桥室紧紧抓住灭火器的托架。
“现在快速掉头了,舰长!”操舵手叫道。“艏向062——艏向061——”
“松舵至标准位置!右舷前向标准舵!左舷前向三分之一舵!”
军舰摆向右舷后又摆了回来,一次令人胆战心惊的剧烈的摇摆,但是是以通常的节奏摇摆的。威利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下来。他现在注意到了那几乎将操舵室的喊叫声淹没的声响。它是一种不知来自何处但又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低沉悲哀的呜咽声,一种盖过波涛的拍打声、军舰的吱嘎声和烟筒冒黑烟的咆哮声的强烈噪音“呜呜呜——伊伊伊伊伊伊伊伊,”一种无处不在的仿佛大海和空气在痛苦呻吟的声音“呜呜呜——伊伊伊伊,呜呜呜呜伊伊伊伊——”
威利跌跌撞撞地走到气压计跟前。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指针在29。28处抖动。他回到基弗跟前。“汤姆,气压计——什么时候损坏的?”
“我在半夜值班时它就开始下降了。之后我一直在这儿。从1点钟开始舰长和史蒂夫一直在甲板上。这场可怕的风暴正好刮起来——我不知道,15或20分钟之前吧——一定达到100节——”
“艏向010,长官!”
“迎风!稳舵000!全部轮机三分之二航速向前!”
“天哪!”威利说“我们为什么向北行驶?”
“舰队的航线是迎风加油——”
“他们永远也加不成油——”
“他们要继续尝试——”
“刚才几次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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