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丹胡、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粗棉布衬衫,领口敞开着,短裤与帽子也是浅绿色的。这身制服根本不令人畏惧,反倒有些愚蠢和孩子气,如果那只装着左轮手枪的黑枪套不挂在他的屁股上。
“海军军官。”约翰逊轻声说。
那个穿制服的男人用手指指向我们,意思仿佛是在说:武士大叔想见你们。还好,至少他没有用手枪。他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他向着我们喊了一串话,都是日语。
约翰逊用日语回答了他,船长的日语说得笨拙而又蹩脚,但我们的主人似乎正在仔细地斟酌船长的话。过了一会儿,他叫喊了一声,另一个穿着棉布制服的军官一路小跑跑过来,那是个胖家伙,在接受了一些指令之后,又跑开了。
然后,那个留着仁丹胡的欢迎者解开枪套,拿出那只点三八口径的左轮手枪,指向我们。在海顿与我中间的舱盖布下面也藏着一只相同的手枪,但是没有必要使用它,我们的主人只是在保护我们。
在他与他的枪后面,在仓库与铁轨之外,一个典型的乱糟糟的码头区坐落在那里——酒吧,廉价饭馆,小商店,大部分都是木结构的建筑,只有少数几座是砖房。视野里几乎看不到车辆,人们都步行,或者骑自行车。
“你懂多少日语?”我用接近耳语的声音问约翰逊,我们还在小艇里摇晃。
“就那么一句,”他说“我让他去找一位懂英语的军官来接待一位重要的访客。”
我们的主人仍在用日语向我们喊叫,我在心里对他说“闭嘴!”当然,我的理智控制着我的本能。
我们没有等太长时间,当那位胖军官返回来时,我起初还以为他召来了一个监督装卸火车的监工。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矮小、阴郁、骨瘦如柴的家伙,他的胡子是灰色的,双腿跨开,双手交握在身后,也戴着白色钢盔,穿着亚麻布上衣与长裤。
但是仔细看一眼,却发现他的打扮与众不同,他的亚麻布上衣上镶着肩章,钢盔上也有金色的徽章,左轮手枪插在骑兵式风格的枪套里,挎在腰带上——靠右侧,便于左撇子的人使用。
“米扣苏朱克,”他用平静沉稳的声音说“塞班岛警察局局长。这个港口是不对外开放的。”
“平民船‘美国人’号的船长欧文约翰逊上尉。”船长说“很抱歉贸然到这里来,我们的船停泊在你们规定的三英里之外的海域,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请求上岸,而是卸下一位乘客。”
那个军官打量着我的黑外衣和白硬领,脸上是平静的表情“查莫罗教区不需要新教士,已经有两个牧师了。”
约翰逊说:“劳驾请您看一眼奥列瑞神父的证件。”
我一边把护照本与两封信递给他,一边向他微微一笑。那个军官检查了护照,然后从没有封口的信封中抽出那两封信,他看着信,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约翰逊与我相对着轻轻地耸了耸肩,海顿的眼睛盯着防波堤上那些持枪的男人,右手漫不经心地垂在两腿间,放在舱盖布上。
然后,苏朱克局长厉声地向那个留着仁丹胡的军官说着什么,仿佛是一道判处我死刑的指令。
但是几秒钟之内,我便被那个军官拉出了救生艇,上了岸。海顿把我的旅行包递给我,同时向我不自然地笑了一笑。塞班岛警察局长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塞进信封里,然后把那两封信还给我,还鞠了一个躬。
“欢迎到戈瑞潘来,奥列瑞神父。”苏朱克局长说。
我也向局长鞠了一个躬,然后向船长和他的大副点了一下头,他俩已把救生艇调了个头,轰轰地开走了。
奥列瑞神父独自留在了塞班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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