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早晨在殿帅府门口遇着裴云暎的,听说裴云暎要来医官院,想着今日不轮值,便一同来了。
陆曈闻言点头:“段小公子常积食,只用下食丹恐怕不妥。我还是替你诊脉,重新替你配一副调养脾胃的方子慢慢补养才是。”
“好呀!”
二人一问一答间,屋中另两人都没说话。制药房本就狭窄,一下多了两人,莫名显出几分拥挤。
裴云暎进屋时笑容淡去,倚着窗,似是漫不经心般,视线掠过纪珣。
纪珣起身:“陆医官有病人要看,我不便在此多留。送来的金鉴时方记得看完,过几日我再来问你。”
言罢对着屋中几人点头,就要离开。
裴云暎站着没动,纪珣从他身侧走过,忽然间,一声大吼从身后传来——
“等等!”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段小宴三两步走到纪珣身前,一把握住他腰间丝绦系着的美玉,激动开口。
“这不是陆医官的玉吗?怎么会在你身上!”
纪珣一愣。
陆曈也呆了一下。
裴云暎慢慢皱起眉,目光定定落在纪珣腰间的玉珏之上。
纪珣今日穿了件雪白长衫,他原本就喜欢这样干净颜色,腰间白玉与衣裳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察觉。
段小宴却紧紧握着那只玉珏,眼睛几乎要贴着玉佩一面。
“对,这就是陆医官那块玉没错!”
段小宴十分肯定。
这块玉,这块白色的玉段小宴记忆很深,黄茅岗上栀子弄坏了后,裴云暎请了鲁师傅来修补,花了好大一笔银子。
这么大一笔银子,虽不是他的,却也令他心痛了好久。正因如此,将此玉送还给陆曈时,段小宴还仔细检查了一番这块玉身上的裂痕,试图找到一丝裂痕好去让对方少点银子。
当然无果。
但这块本一般值钱、在修补之后变成真值钱的白玉,就算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那线条造作的高士抚琴图、不算完美的形状,以及画蛇添足多加的一根琴弦……
确是他还给陆曈的那枚白玉没错!
他动作太大,差点把系玉珏的穗子扯断,纪珣微皱眉头,将白玉从他手中扯了回来。
“段小公子,”纪珣道:“这本就是我的玉。”
“本就?”
此话一出,不仅段小宴,裴云暎的目光也朝纪珣投来。
“但这分明是陆医官的玉佩……”
纪珣看向陆曈,恰好与陆曈的视线撞在一处,握着玉珏的手不由紧了紧。
他很喜欢这块白玉,失而复得后便重新佩戴身上,并未思虑太多。却忘了还有这一层。
男子贴身之物落在别人手中,陆曈身为女子,难免被人非议。思及此,他便沉声开口:“不知段小公子此话从何而出,这块玉本就是我的,自小不曾离身,或许是看错了。”言罢,暗暗对陆曈使了个眼色。
这点眼神交错落在另一人眼中,裴云暎目光微动。
“不是一块吗?”段小宴茫然挠头,“但我看着就是一块……”
纪珣将玉珏重新系好,不欲与这几人多做纠缠,只微微一颔首,推门离去了。
屋中重新恢复安静。
不知为何,刚才纪珣在的时候,屋中气氛莫名尴尬。如今纪珣走了,尴尬的气氛非但不减,反而越盛,倒让人有些不想留在这屋里了。
只是面前人还得应付。
陆曈道:“段小公子坐下吧,我先替你诊脉。”
“……哦。”段小宴茫茫然坐下,伸出一只手臂。
裴云暎站在屋中,他今日异于往日沉默。只靠窗站着,正是阴天,树影摇曳,暗处里神色看不太清楚。
只是压迫感却难以忽视。
陆曈指尖才搭上段小宴的手腕,就听这人冷不丁开口。
“他身上的玉,就是你的那块玉吧。”
沉默一刻,她道:“是。”
这玉连段小宴都认出来了,以裴云暎之敏锐,想骗也骗不过去,不如坦率承认。
“啊?”段小宴惊讶开口,“那为什么那玉在他身上,你把玉送他了?”
此话一出,裴云暎面色微冷。
陆曈动作一停,一抬头,就见裴云暎静静看着她。
他今日和往日不太一样,话少得出奇,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双漆黑眼睛幽幽的,活像谁欠了他银子。
陆曈心中叹息。
纪珣那块玉,听说被摔碎了,但段小宴送来的当日她曾看得清楚,白璧无瑕,几乎瞧不出一点裂缝。
如此工艺,应当花了不少银子。如果裴云暎认为,他花重金修补的玉佩转头被她给了别人借花献佛,不高兴也是自然。
她便道:“我与纪医官从前在苏南认识,当时曾有过一段渊源。”
此话一出,段小宴一合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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